宋泓沒能在偶人頭頂站穩,他失血過多,體力也在從地面翻身躍起的過程中消耗殆盡,腿一軟便輕飄飄地往地面墜去。
鐘鳴響起:“考核者昏迷,倒數十個數,十……”
完了。
宋泓身體脫力失控,但墜地之前仍然死死地睜開眼睛——我沒有昏迷,我還能繼續進行考核。
但預想中墜地的疼痛沒有到來,宋泓隻覺身子一輕,落入了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
是師尊!
宋泓下意識就将楸吾摟緊,放心地被楸吾打橫抱着浮上半空,地面塵土飛揚,散開後露出巍峨的山門,鐘鳴适時響起:“恭喜考核者,順利通過第二關……”
而楸吾衣袂翩跹,未束的長發飛揚,有一小部分掃過了宋泓髒兮兮的臉。
“師尊……”宋泓嗫嚅着,他想說他是不是讓師尊開後門了,明明他根本沒有過關。
這時候,旁邊傳來陌生的冷哼:“師兄,看來你這徒兒來頭不小啊,竟能讓你如此相護。”
宋泓喉間一澀,忙掙紮着循聲看過去,卻見一身形利落、眉眼冷峻的男子正瞪着他,男子身上穿着和師尊同色同花紋的白衣。
楸吾語氣卻柔和依舊:“總歸是我沒教他本事,而他也已經做得很好了。”
唔,宋泓抽了抽鼻子,本來能自己咽回去的委屈,這時候又一并湧了上來,他後知後覺自己滾了一身灰,把師尊素淨的白衣都沾染髒污,下意識就躲了又躲。
楸吾不動聲色地把他按回懷裡,“師弟,你請自便,我要去處理這孩子的傷口。”
那師弟拿師尊沒辦法,憤憤地又瞪了宋泓兩眼:“希望師兄能得償所願,真找到了一好苗子。”
“那就不用師弟你操心了。”楸吾淺淺地笑道。
宋泓不吱聲,心下的内疚更重了幾分:原來我給師尊丢了人。
好在師尊抱着他轉身就走,讓他沒跟那冷臉師弟打照面,他身上被木偶刺出的外傷已然愈合,隻有關節處的扭傷和身體的摔傷還隐隐作痛,照理說沒有流血的外傷不至于那麼脆弱,但他還是沒忍住在師尊懷裡掉了眼淚。
“疼啊?”楸吾問。
宋泓蹭在師尊胸膛搖頭,不願擡起臉來。
“那就是在撒嬌?”楸吾追問。
宋泓這才不好意思地擡頭,眼圈還泛紅,見師尊笑意盈盈,他眼圈更紅了幾分,本來想反駁,但寫出來的字卻有了恃寵而驕的意味:
“不可以麼?”
楸吾失笑:“可以。”
宋泓心裡的挫敗和委屈消散了許多,他想他管那些旁人作甚,反正師尊都說他做得很好了。
楸吾抱着宋泓停在了一處小院,迎面而來的草木清香把宋泓沖得打了個噴嚏,定神看過去,是竹籬笆圍成的樸素院子,房屋也是竹子搭成屋頂蓋着厚厚的茅草,院子裡草木郁郁、花朵鮮妍,全然不是外邊山景那樣的蕭瑟之色。
不過,這裡頭的草木沒一樣是宋泓認識的,他隻能感覺到身處其中,身體每一處器官都平穩地舒展了。
楸吾适時地說道:“這是我在宗門的住處,以後你也會住這裡。院子裡都是我從各地搜羅來的靈植,你若在此地修行,修為可受靈植相助一日千裡。”
“不過現在,我先給你看看傷,等你休息好了,咱們再去山巅的主殿測靈根。”
宋泓隻聽見師尊說“以後住這裡”,其餘的都選擇性忽略,心裡剩下的陰郁也一掃而空,趴師尊懷裡左顧右盼,直到被抱進卧房還興緻勃勃。
卧房的布置樸素清雅,一面窗三面牆,三面牆旁邊都立着書架,擺滿了竹簡與紙質的書本,窗有蓮瓣的雕花,桌子上也擺放着一對纏絲蓮紋的細頸瓶子,瓶上開着紅白雙色蓮花;床帳如煙如雲,泛着水色的波紋,楸吾在床邊落座,地面徐徐地托起一隻木桶,其上漂浮着袅袅水汽。
宋泓還在探頭探腦,就被師尊整個扔進了木桶,“咚”地一聲入了水。
他手忙腳亂地扒着木桶邊緣,穩住忽然又赤.裸的身體,氣鼓鼓地望向托腮看他笑話的師尊:下次脫衣服的時候說一聲啊!
楸吾隻嗤笑:“小孩子家家。”
宋泓泡着澡無事可做,楸吾便細心地為他介紹小院的其他布置:“這是我常住的卧房,給你的卧房在院子東面,你要過來也就幾步路。”
那我可不可以晚上繼續挨着你睡?宋泓抓着木桶邊緣,可憐巴巴地沖師尊眨眼睛。
“又怎麼了這是?”楸吾把藤蔓探過去一根,宋泓立馬抓住就寫寫畫畫,“按規矩講,你得睡在自己的卧房。”
啊?宋泓蔫兒了:“可我想跟你一起。”
“你都快十二歲了,早就不該那麼黏人。”楸吾扳起了臉。
宋泓癟嘴:“可是我之前也沒有很黏人。”
之前在皇宮裡,包括娘親在内的所有人,都吝啬于給他一個擁抱。
楸吾思忖片刻,還是軟了話音:“看你表現。”
宋泓開心地用臉蹭藤蔓,歡呼着他僅會的幾個字音:“師尊最好了!”
沒一會兒把楸吾的藤蔓沾染得水淋淋,卻還一直摟着它不撒手,楸吾也任由他去,忽然間楸吾面前浮現出一朵杜鵑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