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細細地将草藥配比碾碎,敷在了宋泓胸口的外傷上,楸吾騰出手來,一點點摩挲過宋泓臉頰微涼的皮膚。
傷成這樣還能笑得出來?楸吾的指腹擦過宋泓微微上揚的嘴角,雖然這會兒少年雙目緊閉,但楸吾還是沒法忘記那雙黑眼睛燙出來的火光,他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連帶着心口的位置也出現了幻痛。
如果宋泓順利成長起來,也許不到楸吾如今的境界,也能有楸吾如今的實力——他不膽怯,甚至随着戰鬥的深入愈發興奮,而且腦子不傻,還沒到練氣期反應力就甩金丹期的元敬一好幾條街。
元敬一的佩劍沒掃到楸吾衣角,而宋泓手上簡陋的木棍卻結結實實點在了楸吾肩膀。
所以培養宋泓到元嬰期就好了,楸吾不想被自己的便宜徒弟超過。
剛捏了兩把宋泓臉頰的軟肉,空中浮出杜鵑的花紋,是桑羽來訊。
“師弟,淩雲宗掌門請你到鎖魔塔去,據說鎖魔塔又開始不安分了。”
竟然不是為他收徒一事而來。
楸吾蹙眉:“距離上次加固鎖魔塔封印,也才過去十年。”
桑羽也難得嚴肅:“嗯,封印似乎越來越不管用了,所以你得盡快提升修為,擊殺魔頭連樾。”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我跟他同歸于盡。”楸吾冷笑,“誰讓淩雲乾道那群老頭子攔着。”
“但你不也舍不下你這一身修為嘛。”桑羽說,“等你突破境界至大乘,應當才能有七八成把握除掉他。”
楸吾不禁又看了眼昏迷的宋泓:“那這些天,你和阿翎照看一下宋泓,教教他怎麼運氣療傷,我這院子全是天材地寶,他在此處調息修煉,可讓他撿着大便宜了。”
“好,等你回來,再補上正式的儀式。”桑羽應和,“你順便想想,給他取個什麼樣的新名字。”
啧,說到這兒,楸吾還真沒想好。
藤蔓已經給宋泓上藥包紮完畢,楸吾抹了傳訊符,耐着性子親手給少年換上幹淨衣服,又磨磨蹭蹭地給他擦了臉。
想了一想,楸吾把映雪劍放到了少年床頭,另外還給他了另一隻須彌戒,這戒指裡有楸吾之前給他買的風車和胭脂鋪姑娘送他的胭脂和鈴铛。
一般的師尊似乎都是這樣對待徒弟的,收徒後給佩劍給儲物空間,楸吾還是想先以普通師徒的身份和宋泓相處。
他擔心宋泓不理解他的意思,又沉思片刻,給小孩寫了個紙條,裹在了須彌戒上。
紙條的意思大概是好好養傷,聽你師伯和大師兄的話,為師過幾天就回來。
“為師”,這個自稱不錯。
楸吾打理好自己,走出門去,月上枝頭、光華如霜如水。
他忽然想起來宋泓講過名字的來曆,似乎就是因為這月華如水的庭院,而此時此刻水面落下了草木婆娑的影子。
楸吾不由得笑了笑,他想到一個很适合宋泓的新名字。
*
宋泓從黑沉的昏迷中蘇醒,室内天光一片,而他身體沉重疼痛,沒有辦法起身。
師尊呢?
宋泓吸吸鼻子,全是不知名草藥的清苦,沒有師尊身上的香氣,再一偏頭,看見床頭安放着映雪劍和一個紙團。
他勉力伸手,用指尖夠到了紙團,入手微微地發沉,他胡亂把紙團展開,有一枚戒指掉出來砸中他腦門。
宋泓也顧不得疼,趕緊辨認着紙團上的墨字,原是師尊給他的叮囑,說床頭的佩劍與戒指是送他的拜師禮物,說等他醒過來後,師伯和大師兄會來看他。
“他們不同于你師叔,你可以信賴他們倆。”
“為師大概三五日後便回,你安心養傷,無需惦念為師。”
雖然師尊說無需惦念,但宋泓還沒讀完紙條,眼淚就先順着眼尾滑到耳朵。
他還以為一醒來就能看到師尊,他這個月跟着師尊遊曆已經習慣了,而且他還受了很重的傷,為當師尊的徒弟拼了命……
好想師尊,好想見師尊,好想下一刻就見到師尊。
宋泓耍無賴地躺在床上哼哼,要不是身體不便,他高低滿床打滾,最後也隻能忍痛把須彌戒和映雪劍攏進懷裡,悄無聲息地掉眼淚:
師尊是個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