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複述的話好像不太對啊。
林铎卻如獲大赦:“多謝師兄寬恕。”
其餘弟子也一并附和:“多謝師伯寬恕。”
“要謝便謝我徒兒。”師尊疲憊道,“今後,我還是希望我徒兒能生活在一個友好和睦的宗門裡,做師兄師姐的對他多包容些,至于林铎你這做師叔的,更要對他慈祥和藹。”
“諸位能否做到?”
師尊,其實不必,不必……宋泓聽得都臉紅,又是高興又是慚愧,旁邊的商翎師兄快憋不住笑了。
“能……”底下氣若遊絲地回答。
霜降師姐已經笑了,宋泓都沒見她做過那麼大的表情。
“大點兒聲。”師尊不放過這群人。
由林铎領頭,師兄師姐們齊聲高呼:“能!還請師伯放心!”
聲音震得外頭的金烏都快滾落進山坳。
師尊這才滿意:“林铎和霜降留下,你們其他人散了吧。”
說是如此,但商翎師兄還站在師尊左手邊一動不動。
“你這是幾個意思?”師尊挑眉發問。
商翎師兄隻略略颔首:“師尊吩咐我,待事情結束,才能回方寸居複命。”
“你師尊不會那麼多事。”師尊擺擺手,到底也沒把商翎師兄趕走,“站過來吧,林铎還有霜降。”
霜降師姐讓了林铎一兩步,跟在他身後上了高台。
“大暑摘走的靈植花果,你一并拿出來交給霜降。”師尊指揮完林铎掏袖子,又轉過臉對霜降師姐說,“霜降,你若用得上都拿去,用不上的丢給你宋師弟就好了。”
“看來這靈植花果真沒我份。”商翎師兄幽幽歎息。
“找你自己師尊要。”師尊再次回絕師兄。
林铎抖出一大包花果,而霜降師姐隻從中挑走了一朵白蓮和一枚拇指大小的冰藍色果實,剩下的林铎直接交到宋泓手中,包袱的重量差點将宋泓拽得一個趔趄。
“多謝二師伯厚愛。”師姐略略行禮。
“禮尚往來罷了。”師尊說,“我看過宋泓的劍法,你教得很好。”
宋泓也連連點頭,努力逼出字音:“謝謝……師姐。”
“會說話了?”師姐驚訝。
“會說幾個簡單的詞。”師尊幫宋泓解釋道,“算是一直有在進步。”
宋泓聽得差點沒壓住嘴角,林铎又變回了那副冷臉:“若無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師弟,你還沒向我徒兒道歉。”師尊不放他走,“就算你自認為沒錯,你徒弟也是有錯的,都替徒弟求情了,再替徒弟道個歉也不為過吧。”
林铎嘴角抽搐,似隐隐咬牙。
宋泓心想,自己可能又得裝一次寬宏大量放過他了,以免他傻站着耽誤自己和師尊回家。
天都快黑了。
誰知林铎忽然向後撤一步,大開大合地向宋泓作揖,低聲沉穩道:“抱歉,小師侄,是林某教徒無方,令你受了許多委屈。”
“林某向你保證,類似的事情今後不會再有。”
宋泓說不了話,求助地看向師尊。
師尊體貼地給他遞了話:“原諒你師叔了?”
宋泓連連點頭。
林铎緊繃的脊背蓦然放了松,他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多謝師侄。”
*
同師尊一道從主殿出來,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沒想到修仙界進入秋季,白晝也會變短。
師尊沒有禦劍,就牽着宋泓一道,慢慢地向半山腰的小院走去。
這是宋泓的提議,他想在路上慢慢地給師尊寫這一個月以來他的生活,以及實在不想那麼快再次面對院裡的一片狼藉。
“不想面對也是咱倆收拾,别想找其他幫手。”
“知道了,師尊,我現在能去那什麼河谷把大暑揍一頓嗎?”
“可以,但你還是打不過,人家就算廢了一條胳膊,也還是金丹期修士。”
“哦。”宋泓蔫了,寫字也緩慢下來,“師尊,我好沒用啊。”
“沒事兒。”師尊忽然停住了腳。
他們停在了一片開闊地界,周遭的樹木遠離山道,而山道兩邊是枯瘦又茂密的芒草,被月光籠上一層薄薄的紗。
今夜的月亮比昨夜圓滿,但還是缺一小塊,顔色也不是冷玉的銀白,而是帶些暖意的橙黃,比起玉盤更像是一盞不熄的燈火。
“我很少見月亮是這樣的顔色。”宋泓寫道。
“可能明天山間會下雨。”師尊煞有介事地說。
宋泓懵懂地點頭,師尊忽然又說:“剛剛有句話沒能說完。”
“嗯?”宋泓揚起腦袋,馬尾間的發飾跳躍,師尊鬓邊流蘇的墜子随夜風輕輕地晃。
師尊卻忽然避開宋泓的視線,望着那少見的橙黃色的月亮說:“沒事兒,你有師尊呢。”
宋泓心裡暖呼呼地一跳。
是啊,他有師尊呢,他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