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時,阿錦的聲音響起,“你說供養,祭場中的古陣法作用是供養嗎?”
沒想到阿錦現在還念着那祭場裡的殘陣,她都快把這事忘掉了。
石佳敏答,“準确來說,不是我說,是白兔這麼說。它的原話意思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它時不時會聽見有着奇妙韻律的吟唱與念誦,感受到很多生命圍在它的四周,每當這時就會有一股力量湧入它的身體,然後它就會被溫暖裹挾着陷入沉睡,醒來後,它的意識就會更加清醒。但在很久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事情再也沒發生過。執法司的記錄員認為這段話,符合受到陣法與祭祀供養的感受,阿錦認為呢?”
阿錦搖了搖頭,“我沒有異議。我和雲萬渺搜集比對了許多陣法後,隻剩下兩個可能的陣法,其中之一作用就是供養。”
“看來這位記錄員判斷很準确啊。”雲萬渺笑着誇贊。
已經喝醉的冉晟捂着暈乎乎的腦袋半趴在桌上,安靜許久的她,突然插入了三人的對話大聲喊道,“什麼?執案過程記錄!不是已經交上去了嗎,還有哪裡寫的不夠清楚,已經打下來三回了有完沒完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抱着腦袋抱怨着什麼“那麼多字,又不是寫詩篇文章……格式要求也忒多……熬夜寫,頭昏腦漲”。
這人醉得耳朵也不好使了,話都聽錯掉,哪裡就讓她聽到“執案過程記錄”這六個字了。雲萬渺捂住被吵到的耳朵,她雖然也喜歡喝酒,但向來有數,從未在外人面前醉過,每每親眼看見酒鬼犯渾的場面都忍不住撇過頭去,不願多看。
石佳敏也被這突然大喊的人吓了一跳,擡手按住腦袋把冉晟的臉塞進了酒盞裡,恨鐵不成鋼地說,“跟你說了文書工作找個手下代做就好了,什麼事情都自己做,累死活該。”
冉晟從酒中掙紮起身,動作之間酒水在她面前撒了一桌,她哀嚎着,“不行啊,我被罵已經很慘了,不能讓大家都被罵吧。”
石佳敏眉頭皺得堪比城外連綿的山丘,顯然類似的對話在兩人間發生過不止一次,她最後隻是歎了口氣,用手按住眉頭,撫平成了好看的模樣,“腦子轉不過彎的家夥,活該被罵。”
嘴上說着活該,但看石佳敏的樣子,根本放心不下這個耿直的朋友吧。雲萬渺忍不住笑了一下,還是第一次看到讓石佳敏如此頭痛的人。
冉晟還在一旁嘀嘀咕咕說着什麼,石佳敏已不再搭理,轉過頭來說,“别管她,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雲萬渺發覺今日的石佳敏似乎格外好說話。
阿錦問,“那個,嗯,白兔,它現在在哪?”
石佳敏遲疑了,沒有立刻回答阿錦的問題。
于是雲萬渺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有些機密,不适合她們兩個外人知曉。
她問阿錦以扯開話題,“你似乎對那隻膽小的兔子很感興趣。”
“是,你對它不感興趣嗎?”
“哈,還好吧。會傳音的兔子确實很稀奇。”
雲萬渺話是這麼說,其實對它并不感興趣,或者該說,不管她感不感興趣,花城外發現的稀奇玩意,肯定會被花城收下……等等,阿錦這麼說,難道是想要再看看那隻兔子,研究研究?
她看見阿錦的神情有些苦惱,似乎在發愁該如何開口,她試探着遞了個話鋒,“說起來,那天我發現她好像還挺親近你的,當時在場那麼多人,它主動爬到了你身邊,難道神仙留下的東西也喜歡心思單純的人?”
果然阿錦立刻接話道,“嗯,它親近我,我也很喜歡它。”
石佳敏說,“這麼說起來,和白兔的接觸确實并不順利,靠近的人多了它就要團成一團,安排的人少了它還要挑人,脾性急躁、性情乖張的人它不願意與之對話。”
“太好了。”雲萬渺隐隐聽見阿錦輕聲嘀咕了這麼一句,就聽阿錦對石佳敏說,“那我可以把它帶走嗎?”
“咳咳咳!”
雲萬渺急促的咳嗽聲突兀響起,蓋過了阿錦的聲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阿錦睜着那雙澄澈的眼睛看向她,擔心地問,“你怎麼了?吃得太快嗆到了?”
雲萬渺擺了擺手。
那雙明眸善睐的眼睛啊,其中的澄淨透徹往日讓她贊歎,此時卻讓她頭痛,隻想敲敲阿錦的腦門,聽聽裡面有沒有晃蕩水聲。
她想着阿錦或許是想有機會探究白兔身上的未知,結果阿錦比她想象的更有膽量,直接想把白兔要過來。
唉,哪有這麼直接讨東西的啊,這跟問農民要農民家門口長出的大白蘿蔔有什麼區别,那大白蘿蔔還是一人高的稀奇品種,人要真給出來了才是正稀奇。
就算想要,也不能這樣直接問,得想想别的法子。
雲萬渺說,“那兔子花城留下應當是有什麼用處吧。”
同樣裝作沒聽見的石佳敏應道,“畢竟是花城先民祭祀過的古物,他們總想試試能不能問出更多的消息。”
“合情合理,”雲萬渺專門轉過頭對着阿錦又說了一遍,“跟花城過往有關,留下研究挺合理的。”
于是阿錦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正當的理由去要來那白兔,她垂下眼簾,不再說話。雲萬渺的角度看去她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此時雲萬渺又隐隐感到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