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雪天也沒人出村坐車,我就先不回村了,等你倆回去的時候正好拉上你倆再走,”眼見着要到城門口,褚大叔扭頭跟褚休說話,“不然雪下大了外頭沒車,你倆還得兩條腿走回去。”
褚大叔,“正好進城後我就去茶館裡聽書,别看咱縣城小,那說書的說得是真不錯。一枚銅闆一碗茶,坐一天老闆都不攆人。”
褚休立馬精神起來,合掌朝褚大叔拱手作揖,“謝謝叔。”
“瞎客氣什麼,你們玩你們的,我包袱裡有吃的,回頭把驢車栓茶館門口,你們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來找我就行,”褚大叔渾不在意的擺手,“正好我多聽會兒書,回去跟你嬸兒還能講講。”
褚休感激的給褚大叔揉肩捶背,褚大叔龇牙咧嘴,“我享受不來這一套,快坐好快坐好,進城了。”
褚休往後坐回于念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指尖放在掌心裡搓揉。
于念的注意力全在周圍。
城門處高高的城牆可比村裡的牆厚實多了,大門朝兩邊敞開,門旁站着值班守門的衙役,腰間别着官刀手握在刀柄上,挨個查看進城人的包袱跟身份。
于念緊張的攥緊褚休的手指,眼睛看了眼衙役又飛快别開,雙腿并攏乖巧坐着,跟學堂裡害怕被夫子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子一樣。
褚休握住于念的手沒在這個時候跟她多說話。
等過了檢查,于念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
褚大叔來回進城習慣了,自然不覺得這檢查如何,褚休更是去過省城趕考的人,見過更大的場面,三人裡唯有于念是頭回入城,既興奮又緊張,聽見點動靜便是一哆嗦,哆嗦完又忍不住用手撐起鬥笠,拿眼睛悄悄去看。
她看熱鬧覺得新奇,褚休看她也覺得好玩。
今日雖下了雪,但集市上該做的生意半點不少。
剛過城門就有人席地擺攤,賣的全是家裡種的果蔬自家雞下的蛋以及家禽魚蝦。攤販戴着蓑衣蹲在地上,雙手抄袖大聲吆喝買賣,熱鬧的氛圍沖散了城裡的冷意。
明明身上衣服不變,進了城就莫名覺得風比路上小了不少。
“這些都是十裡八村過來的,東西也都賣給進出城的人,價格相對便宜,像是城裡,西街有單獨的鋪子賣這些,隻是要收攤位費,小本生意哪裡交得起那些,所以就把東西擺在這裡,既安全又不收錢,多賺一文是一文。”褚休見于念看,就說給她聽。
于念點頭,聽完又恍惚擡頭看褚休,鬥笠下的眼睛眨巴兩下,納悶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褚休得意,“那自然是我聰明。”
于念眼睛亮起來,褚休享受的挺直腰背。
褚大叔往後看了小兩口一眼,笑着說,“閨女你就聽他吹,他是跟他哥來這兒擺過攤,這才摸的一清二楚。”
褚休被當場拆台,笑着用手揉鼻子,紅着耳朵擡眼去看于念。
于念抿着粉唇,亮晶晶的眼眸中除了剛才的崇拜還多了幾分心疼。
她以為她隻用安心念書就行,誰知也曾過過這樣的苦日子,如今想想才知道她那二十多兩銀子存的多麼不容易,偏偏那天殺的李氏一開口就要走五兩!
于念心疼又愧疚,眼尾紅紅的看着褚休,替褚休肉疼那平白無故給出去的五兩銀子,那都是多少苦日子才換來的。
褚休胸口酸軟,伸手屈指在于念臉上輕輕蹭了蹭,她看不得于念這樣自責的眼神,故意将手指點在自己臉頰上,同時将臉暗示性的湊到于念面前,“親一下就不苦了。”
她一靠近,于念就想起早上自己主動火熱的那個吻,臉一熱,眼神開始亂飄。
路邊那麼多人,還有褚大叔就坐在前頭。
于念雙手絞着衣服,抿唇糾結掙紮半天,最後伸手,将褚休湊到她面前的臉輕輕推開。
夜裡行,白天單獨兩人的時候也行,但白天裡人來人往的地方肯定不行。
褚休也不是真想被親,笑着順勢握住她的腕子,将她的手從自己嘴邊拉下來攥在掌心裡捂着。
到了主街,褚休于念跟褚大叔分開走,她帶着于念先去扯布料買衣服,免得待會兒買了油煙米醋後,于念不舍得花銀子不願意買。
這樣的事情,褚休已經在她大嫂身上得到過經驗,當時不管她跟大哥怎麼勸,大嫂死活都不願意進那成衣鋪子。
“好俊俏的郎君好貌美的娘子,這麼冷的天這般大的雪,快進來喝杯熱茶看看咱家衣服,這都是新料子新款式。”瞧見有客人,圓潤的掌櫃湯圓似的從櫃台後面滾出來,小眼睛像是瞧不見兩人身上的破舊衣料跟頭頂的鬥笠,熱情地将人迎進鋪子裡。
于念學着褚休摘掉頭上鬥笠放在門旁,雖不解,但還是和褚休一起站在屋檐下抖了雪跺了腳,拘謹的跟在褚休身後進去。
她不敢多看亂看,視線幾乎隻放在褚休身上,安靜溫和的立在她身後,眼睛往地面看。
城裡就是不一樣,店鋪裡頭的地上都鋪着整齊闆正的磚,不像村裡全是夯實的泥地。……怪不得進來前抖雪跺腳,不然腳上踩着的泥雪帶到人家鋪子裡,站久了融化後會弄髒人家的磚。
于念雙腳并攏腳趾頭抓地,雖因自己見識淺羞臊的紅了耳朵,卻在心裡暗暗記下這些小細節。
掌櫃的倒了兩杯熱茶遞給兩人,“快喝了暖和暖和,大冷的天出門不易,這茶不過白水燒開,不收錢放心喝。”
他見褚休舉止大方,進門前還特意抖了雪,心裡對這個模樣明豔的郎君更多了幾分好印象,哪裡會吝啬兩杯熱茶,就算他倆隻是看看不買東西,掌櫃的也願意請他們喝茶,做生意的哪能太計較一杯水兩杯水的:
“兩位是自己随意看看還是我來介紹,亦或是我不方便,我請我家娘子出來招待也行。”
褚休先是笑着道謝,雙手接過茶,自己低頭抿了一口,轉身将茶遞給于念,“熱乎着。”
于念雙手捧過茶杯,朝掌櫃點頭緻謝,然後站在褚休身後,小口小口抿水。
“我想給我家娘子買一身成衣再扯一身布料,”褚休端着茶盞,擡眼看挂在鋪子裡的成衣,“顔色,偏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