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閃閃的,有星光閃爍。
對着楚渝眨啊眨,好像在勾着她,問你怎麼還不問我是什麼。
“你買了什麼?”
其實楚渝并不好奇,楚驕陽出生富貴,自幼衣食無憂,家裡獨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寶貝沒見過,腦袋一熱甚至給自己買過一座山,用來建過山車。
隻是她知道,楚女士此刻需要她的,想要她的寶貝女兒來捧場。
看破這點的楚渝很乖的問出口。
“是墓地哦!”
她說的太自然,太欣喜。
以至于聽到了的第一瞬,楚渝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目的?
什麼目的?
随之 女人拿出一個宣傳單。
上面映着漂亮的大海。
墓地。
反複确認後。
楚渝看清了這兩個字。
她媽媽給自己買了墓地。
該怎麼說呢?
有點震驚。
可是她的媽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震驚之餘又沒那麼意外。
也許是從小的教育理念,楚渝對此并沒有很深的感觸,起碼此刻沒有。
于是她的呼吸悄悄的停了一下,又默默恢複正常。
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
畢竟死亡,墓地,這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話題。
對死亡的敬畏,更是深入國人骨髓。
“你怎麼,忽然說這個。”
楚驕陽興沖沖的開口。
“因為她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啊!”
她用力的指着那一排奪目的宣傳标語。
她笑得很燦爛,歲月待她很溫柔 。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的祠堂多無趣啊,又老又舊還又悶,死了之後還要人擠人,晚上那風一吹,呼呼呼的。”
楚渝張嘴,卻說不出來話。
她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
最後隻能局促的說。
“你開心就好啦。”
她看向媽媽的眼睛,溫柔又無奈。
她大概不知道,這一刻的她,有多像穆慈。
楚驕陽因為她的笑容恍惚了一瞬。
随後緊緊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她的眼睛好像寫滿了很多很多。
直到現在,楚渝也會想。
如果那天,她再敏銳一些,如果再多問一句。
她是不是能從母親多出了一言兩語中窺探到一些不為人知。
她時常想,如果媽媽會開口,那天她會她眼裡寫的,會是什麼呢。
沒有如果,也沒有答案。
“所以,小渝寶貝,我的寶貝女兒,如果哪天我和你爸爸不在了,千萬不要讓我們得骨灰落入那些無趣的‘惡人’手中!”
女人抓緊她的衣袖,她好像知道自己很會撒嬌,即便是對着女兒也信手拈來。
“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就握在你的手中了!”
她神色鄭重,好像在交代什麼大事。
當然,死亡确實是一件大事。
一家三口啊。
可惜,那時的楚渝被她口中的一家三口迷住眼睛。
一家三口,不是楚家,也不是穆家。
是媽媽,爸爸還有她的家。
隻屬于她們的家。
這一瞬間,她們好像獨立了出去。
沒由來,楚渝心頭一顫,某一處柔軟被觸動。
她忽然明悟,她其實是渴望着愛的,獨一無二的愛。
“好不好嘛,小渝,拜托拜托。”
楚驕陽就這樣,拉着楚渝的衣袖。
她們之間的身份好像颠倒過來。
楚渝有些不自在。
“好啦,我知道。”
楚驕陽聞言,來了精神。
“你同意了!”
她扒拉着楚渝。
“嗯。”
忽然間的親昵讓楚渝有些臉紅,她不自在的别過臉,點頭。
“嘿嘿,媽媽愛你,小渝寶貝。”
楚驕陽大大咧咧的在楚渝臉上親了一口。
女孩臉滿是膠原蛋白,又嫩又軟。
楚渝迷失在媽媽的糖衣炮彈裡,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
那一天,她們一起玩到很晚,直到晚飯時,父親才匆匆出現在她們身邊,為她們布菜,看着她們嬉笑,颔首。
被她們打趣,臉被塗成花貓。
一切都是那麼溫馨。
楚渝覺得,她們的關系拉近了,她們之間本來陌生的隔閡沒了,她想,等她高考結束,就可以暫停學校的精英教育,回到家裡。
她們一家三口會越來越好的。
以至于沒多久,當她接到父母死訊時,甚至反應不過來。
到了公墓的山腳下,楚渝将車停在停車場。
其實半山腰也有停車場,隻是此刻,楚渝想走走。
山腳到山腰不算遠,可慢悠悠的走着,也要二十多分鐘的路程。
山間是草木濕潤的空氣。
她的神色冷冷的,看不出什麼來。
她時常覺得自己已經忘了,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太久。
可事實是。
她還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的結束葬禮,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聽從母親的囑托。
将她們的骨灰偷出來。
楚渝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
年幼,記憶朦胧時就遠離父母,一個人獨立。
親緣淡漠。
連衆人對她葬禮上沒哭的行為也沒有過多異議。
畢竟在他們眼中,楚家和穆家的繼承人就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當她抱着那兩個小小的盒子,沉甸甸的,隻是一個懷抱就能将這兩人抱得滿懷時。
她發現,她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強。
眼眶頓時紅了一圈。
她不懂,明明前兩天還一起笑談的一家三口,這麼現在她的父母就睡在這裡了呢。
她手顫抖着,将她們骨灰攪和在一起。
這也是楚驕陽拜托她的。
她想和父親永永遠遠在一起。
即便被燒成灰燼,也無法分離。
她還記得,她說出那句話時,父親那張波瀾不驚臉,滿是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