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你看!拉文克勞隊那個受傷的找球手,是不是之前向你告白的男球員?”彼得·佩德魯指着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戈德斯坦,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問道。
“……你為什麼剛來球場,就要提醒我這麼掃興的事情啊,彼得?讓我的好心情都沒有了,”詹姆沒好氣地抱怨着,但還是抻着脖子朝那邊張望了兩眼,撇了撇嘴巴,“可不就是他嗎?叫什麼諾亞·戈德斯坦的……确實是個不錯的找球手,要是咱們隊的德達洛能有那技術就好了——不過算啦,幸好德達洛也沒有他那樣的怪癖,不然我以後去球隊更衣室,都得捂着屁股走路了——”
他做了一個護着屁股平移的動作,就像一隻上肢殘缺的螃蟹。彼得頓時嗤嗤地笑了起來,一如既往地給他捧場。隻是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西裡斯舉着望遠鏡一動沒動,整個人仿佛被凍結了,緊抓着鏡筒的手指蒼白,隐藏在鏡片後的睫毛像鴉羽似的輕顫着。萊姆斯·盧平看了看他,在心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很少如此嚴肅地說,“詹姆,别這樣,這有點刻薄。我們應該接受别人的不同,就像你們能接受我‘毛茸茸的小問題’一樣——”
“但你的小問題酷得要命啊,夥計,它又不會惡心到我們。而我現在是在被那個拉文克勞的同性戀騷擾呢!”詹姆睜大了眼睛,顯得既困惑又委屈,不明白萊姆斯為什麼要向着外人說話——那天他被堵在走廊裡被迫接受告白的時候,伊萬斯剛好路過,簡直像噩夢一樣,“誰會願意被那種人盯上?不僅丢臉,而且直接喪失擇偶權好嗎!你看拉文克勞隊的其他人都不敢上去扶他……哎,那個克拉布過去幹嘛?他倆不會是一路人吧?”
這個突發情況讓詹姆一下子興奮起來了,直接從西裡斯手裡搶過了望遠鏡,一邊觀察一邊嚷嚷着“要不要告訴伊萬斯”之類的話。可惜艾德蒙對待戈德斯坦的态度看起來非常正常,隻是把他從地面上拉了起來、安置到休息椅上,然後幫他叫了校醫。在離兩人幾米以外的地方,戴維斯和貝爾比正吵得不可開交,近十個隊友都拉不住,似乎早有積怨——兩相對比之下,反而顯得上前幫忙的艾德蒙特别善良。萊姆斯中肯地說,“你要是告訴莉莉這件事,莉莉隻會覺得你是個造謠的傻瓜,而艾德蒙是關心其他院同學的好人——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詹姆頓時失望地“切”了一聲,丢開了望遠鏡。西裡斯輕聲說,“是啊,‘好人’艾德蒙,隻要不涉及立場問題,什麼人都願意包容——”
“你還在想他把射門機會讓給史密斯的事情啊?”詹姆挑眉問道。他不知道在剛才短短的一瞬間裡,西裡斯對戈德斯坦産生了怎樣的共情,所以也誤會了西裡斯的話,隻當他還沉浸在之前的比賽裡,于是語氣又有點泛酸,“我不是說了嘛,你沒必要為克拉布可惜。他平時打球也是這個風格——飛行路線靈活詭異,但是自己很少投球射門——因為他本來就不擅長這個,想投也投不進去。又不是誰都像我這麼天才——”
“……”西裡斯沒有說話,也沒有掙開詹姆摟着他的手臂,隻是默默地看着這個傻瓜臉上無憂無慮的笑容,聽他用一副專業的口吻說,“你就是看我打球看得太多了,西裡斯,所以以為追球手的工作很容易——這麼說吧,就算一個人飛得好,也不代表他就能在極速飛行、來回變向的掃帚上把球投進一個三十英尺以外的圓環裡。我承認克拉布的飛行技術還不錯,但投球可是我的統治區。就他之前放棄的那幾個球,換我來投肯定十投八中;但你讓他硬投,頂多蒙中一兩個——”
西裡斯啞然失笑。
“他當然比不上你,”西裡斯無奈地說,臉色不像剛才那麼蒼白了,也不想再提起戈德斯坦的話題,“但我在寫歌的時候,翻了翻隆巴頓的球員數據冊,艾德蒙的投球命中率明明比史密斯更高——”
“那隻能說明他有自知之明呗,自己處理不好的球就趕緊傳出去。不像那個史密斯,不管角度好不好都先投一下再說,雖然進球數多,但失誤率也高,”詹姆解釋道,他難得能和西裡斯在魁地奇的話題上聊這麼久,說着說着就高興起來,用明顯有所圖謀的、甜兮兮的語氣說,“我說真的,史密斯的魁地奇天賦比克拉布要好,但西裡斯,你的天賦比他們倆都好——而且好得多!今年我們隊也缺人,之前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讓德達洛當找球手的……你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打球啊?我讓隆巴頓隊長特招你——”
“不去,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團隊運動。一群人烏泱泱地搶幾個球,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要是隻有你和我還行。”西裡斯果斷拒絕道。
詹姆不肯放棄,“但是總比你一直坐在看台上等我有趣吧?反正我訓練的時候,你都會陪我待在球場裡……”
這是事實,自從詹姆在二年級加入院隊以來,西裡斯總會風雨無阻地陪他到球場去、在看台上獨自等他、再在訓練結束後陪他回去。每次練習時,詹姆一擡頭,就能看見西裡斯等在原地——也許在看他,也許不在;也許在試用新學的魔咒,也許無聊到在寫作業。其實他原本沒發現這有什麼問題,直到他的隊友們漸漸都有了女朋友,而西裡斯依然等在看台上,可能還順便拒絕了幾個追過來的美女的表白——這就顯得有點不對勁了。詹姆認真反思了一下,這該不會是自己的錯吧?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獨霸了西裡斯太多的時間,導緻他沒有自己的生活了吧?……
這時西裡斯優雅地白了他一眼,“那還不是因為你當年說,要我在看台上看着你的精彩表現,總有一天會愛上魁地奇嗎?——結果三年過去了,你還是沒做到。我當然也可以不等你,找别人玩去——”
詹姆:“……”
得了,看來還真是自己的原因。
詹姆這麼想着,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對于好哥們未來歸屬的責任感——西裡斯當然樣樣都好,但他一直這麼形單影隻的也不是辦法。自己每天訓練的時間又長,以後又得花時間和莉莉約會,到時候誰來陪他呢?……他又不肯加入魁地奇隊,又不肯和萊姆斯一起去圖書館,那麼隻能……鼓勵他多找别人去玩?——多接觸接觸外面的世界,也許會有喜歡的女孩子?
“……你想找誰玩?那個克拉布啊?”詹姆頓時“嘶”了一聲,整張臉又皺了起來,好像“克拉布”這個名字是某種特别酸的果汁,讓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也……不是不行,找他就找他,順便還能認識幾個不一樣的獾院女孩……否則你每天就在看台上等我,我多過意不去?”
西裡斯沒理解詹姆的腦回路,一時間愣住了。詹姆則沉浸在自己的偉大犧牲裡(梅林啊,他竟然真在鼓勵自己的好朋友去找自己的情敵結下友誼——這是多麼大度而且自信的人才能做出的決定?),隻有萊姆斯像看瘋子一樣看了看這兩個完全不開竅的人,扯了一下西裡斯的衣袖,“……别說了,艾德蒙過來了。”
“上午好,萊姆斯、彼得……詹姆,”話音未落,艾德蒙就騎着“彗星240”,攜着疾風驟然降落在西裡斯面前,在看台上引起了一片驚呼。大概是因為比賽暫停的時間短暫,他沒管周圍的議論聲,隻笑吟吟地向掠奪者們打了招呼,“哦,還有這位大歌唱家先生——你不打算向我解釋點什麼嗎?”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掃帚上,伸出手指點了點西裡斯胸口的獾形徽章。西裡斯的眼裡瞬間閃過了一絲笑意,但因為大半心神還牽在詹姆剛才沒說完的話上,隻是心不在焉地拍開了他的手,“解釋什麼?不是你讓我過來給你加油助威的嗎?這麼隆重的加油還不滿意?”他明知故問,卻看到一枚“滞銷”的徽章此時從袋子裡飄了出來,在他眼前轉過了一個優美的圓圈,“哎,等會兒,你憑什麼搶我徽章……?”
“這怎麼能叫搶呢?”艾德蒙語重心長地說,用飄浮咒控制着徽章猛跳了一下,躲開了西裡斯的抓捕,“現在整個霍格沃茲都傳遍了,說我是這支贊美歌以及這些煙花、徽章的創作者,一個無可救藥的自戀狂——哪有自戀狂本人都不收藏一枚的道理?”
“……活該,誰讓你惹我了。”西裡斯終究忍不住笑了,本來還想伸手把徽章抓回來,結果徽章猛地蹿到了離地兩英尺高的地方,躺在了艾德蒙的掌心上。艾德蒙掃了它一眼,拿出魔杖在表面輕敲幾下,不知道打算做什麼壞事——西裡斯哪肯吃這個虧?當即眼睛一眯,向前跨出一步,用右手一把拉住了艾德蒙的掃帚,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
“呼”地一下,艾德蒙在毫無防備之下,差點連人帶掃帚一起翻倒在西裡斯身上。他趕緊去搶救差點掉下來的徽章,同時伸出腿往地面上一撐,好不容易維持住了平衡。西裡斯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感到心中的郁氣消散了不少,一雙灰眼睛裡重新燃起了那種漂亮到可惡的笑意,“怎麼樣,感動嗎?我花了好多時間給你準備的——現在服氣了沒有?”
“……特别服氣,簡直是心服口服、五體投地,”艾德蒙無可奈何地說道,擡腿從掃帚上跳了下來——詹姆·波特式的耍帥果然不适合他,難得裝裝樣子還差點翻車。不過也怪他自己,他早該知道的,西裡斯的行為不能按常理來預測,“不愧是威名赫赫的掠奪者、說一不二的西裡斯先生,之前說讓我終身難忘,果真是特别難忘——”
“哼,你也就嘴上乖巧。當我看不出來嗎?你故意配合我的歌詞去挑釁戴維斯,給你們隊創造得分機會。”西裡斯決心不被他的甜言蜜語蠱惑,當場就戳穿了他。沒想到艾德蒙也笑了,痛痛快快地承認道,“可不是嘛。我正打算向本次比賽的最大功臣緻以崇高的敬意——總是為我帶來好運的西裡斯先生,感謝你想要幫助我展示魁地奇才能的好意,才讓我今天有機會以一己之力打亂拉文克勞隊的部署——你可是保護了一個内向敏感的三年級學弟的魁地奇之夢呢,我真誠地請你收下這枚‘史上最棒觀衆’徽章——”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剛才用變形咒改造過的徽章鄭重地捧到了西裡斯面前,在等待他點評的時候,有一點點不自信地說,“呃,不過我不太擅長繪畫,應該沒有很醜吧?……你會願意留下它嗎?……”
西裡斯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那枚改頭換面的徽章。隻見那上面的獾形簡筆畫果然已經變了樣子——從一隻戴着眼鏡、捧着書本的學術型小獾變成了一隻相當嚣張的小獅子。小獅子的脖子上挂着一條金紅色領帶,正捧着肚子笑得滿地打滾,一看就知道是暗指誰——西裡斯瞪圓了眼睛,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色擡起了頭,“你這是感謝我嗎?我剛才哪有笑得這麼誇張!?……”
“你有,我在天上看得清清楚楚。”艾德蒙一本正經地說。因為西裡斯的反應并不排斥,他的心情輕松起來,行為也愈發得寸進尺,“不信你戴上試試?我雖然畫不出校草同學的顔值,但是神态還是抓得挺準的,一眼望過去,你和它簡直一模一樣——”
“你胡說八道!哎呀,别動手動腳的,我才不戴呢——”
兩人半真半假地推拉了幾下,小獅子徽章最終還是挂在了西裡斯的領口上。艾德蒙認真地替他調整徽章的位置,撫平衣領的褶皺,順手幫他挪了挪領帶、扣上最上面的衣扣——冬天已經來了,這位同學的鼻尖凍得微紅,連呼吸都帶着一團團白霧,竟然不知道冷。但西裡斯此時确實沒感到寒冷,他的臉頰甚至在微微發燙……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觀察艾德蒙,原來這家夥的睫毛很長,鼻梁、唇形和下颌線都很優美,正在觸碰自己的手指修長而溫暖,動作又溫柔又小心……
太犯規了,誰準許他這樣的?……西裡斯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不對,但他的身體好像被一種陌生的魔法定住了,遲遲沒有做出反抗。這時艾德蒙稍微往後退了一步,帶着滿眼欣賞點了點頭,“這下好了,看看你們多像——擁有像獅子一般心靈的、英勇正義的西裡斯先生,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這支響徹全場的贊美歌,你可以幫我改一下歌詞嗎?”
“……”西裡斯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無數幽暗難明的情感都稀裡嘩啦地碎成了渣,他當即怒了,“你要是不喜歡我的創意,能不能直說?拿着我做的徽章改造一下來讨好我,居然還另有目的?你這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
“——霍格沃茲第一号大混蛋,”艾德蒙順暢地接過了他的話,趁他還怒氣沖沖的時候一勾手指,把他胸前那枚還在唱歌的小獾徽章勾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佩戴在了自己身上,“這個評價我認了,但是誰說我不喜歡你的創意了?我喜歡得要命呢。如果你現在想把徽章搶回來,我可不給——它幫我完成了我魁地奇生涯裡最閃光的時刻,簡直可以鑲在我的墓碑上——”
西裡斯:“你哄鬼呢?既然喜歡,為什麼還要改歌詞?……”
“因為歌詞把我唱得太厲害了,魁地奇畢竟是團隊運動嘛,”艾德蒙無辜地笑道,用雙手輕輕拉住了西裡斯的手腕,半哄半勸着說,“雖然今天我這個誘餌充當了比較重要的角色,但其他人也非常厲害啊,比如卡德瓦拉德,第一次亮相就投中了五六個好球——要是全場的歡呼聲都被我搶走了,他心裡得有多失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總是喜歡幫助弱小的西裡斯學長?……”
“你别給我戴高帽——我這個人就是護短、就是不講理,才不當什麼好學長,”西裡斯一聽他開口就明白了,不僅沒消氣,反而皺起了眉頭,毫不客氣地質問道,“卡德瓦拉德的表現好嗎?也許好吧,隻要不算他開場時三次夢遊般的丢球——在你們艱難開局的時候,是你頂着觀衆的關注一次次引走了拉文克勞隊的注意力,替他抗下了全部壓力!而等你終于激起了對手的内讧、解除了威脅的時候,卻要把出風頭的機會拱手相讓——你怎麼這麼無私奉獻呢?我告訴你,無私的人别當我朋友,我見不得我朋友白忙一通,什麼都得不到!……”
艾德蒙的心頓時軟成了一團甜蜜的棉花糖,“……怎麼叫‘什麼都得不到’呢?我在今天得到了比金子更寶貴的東西,就是你的支持,”他溫聲說道,認真地凝視着西裡斯的眼睛,“怪我剛才沒說清楚——對于我來說,你寫給我的歌從來都不是什麼沒價值的惡作劇道具,更不是我為了保護學弟的自尊心就能丢棄的東西。我之所以想讓你改改歌詞,除了有讓隊友也能得到關注的善良想法之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隻是有點不好意思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