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斯内普把這則預言禀報給了伏地魔,而伏地魔作出殺害波特一家的決定。
“(斯内普)主人,求求您,放過哈利·波特的母親吧!
(伏地魔)西弗勒斯,你該不會愛上那個泥巴種了吧?
(斯内普)是的,主人。所以我懇求您,放她一條生路吧!她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威脅!
(伏地魔)你讓我很失望。但看在你對我忠心耿耿的份上,隻要你能在我動手前立下大功,我不介意答應這個小小的請求。”
阿萊西亞心中五味雜陳,思緒亂到了極點。她以為斯内普和莉莉在五年級的期末就已經決裂了,原來他成為食死徒後也依然愛着莉莉。
“(盧修斯)西弗勒斯,好久不見。
(斯内普)好久不見,盧修斯。你說有一個抓捕‘老鷹’的機會?
……”
剩下的對話,阿萊西亞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這些場景她早已在冥想盆裡見過了,如今才得知斯内普參與這件事的起因——正如他在篝火旁所言,為了立功——為了用她的命去換莉莉的命。
可她活下來了,莉莉卻死了。他會為此遺憾嗎?
“(貝拉特裡克斯)鑽心蝕骨!
(斯内普)神鋒無影!”
反鏡破碎,桌上的方鏡也安靜下來。
阿萊西亞心亂如麻,低頭絞手指。驚訝、嗔怒、悲傷、疑慮交織在一起,堵在她的喉舌間,好像下一秒就能轉為一連串的質問。可是她憑什麼質問斯内普?她不是他的愛人,以她的牢獄之災換愛人性命無虞,他有什麼理由不這麼做?質問不能,心中又依舊苦悶,她能做的隻有沉默,糟糕的是,斯内普和她一起沉默着。
“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許久,斯内普聲音低沉地問。
阿萊西亞有太多的話想說,但都無從說起。幾個小時前她還想給斯内普灌吐真劑,現在隻想給自己灌吐真劑,好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全說出來。她第一次遺憾自己不是個格蘭芬多,缺乏勇氣這一品質。
“天很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千萬種情緒,也隻化為這一句。
阿萊西亞心裡本就不痛快,第二天還是周一,她需要授課。學生們各種低級的問題把她弄得心煩,因此她對他們說了些諷刺的話。
“克拉布先生,如果你想讓吸血鬼把你吸成骷髅,大可以練習準備時間長的烈火咒。”“托馬斯先生,你打算把昏迷咒留到今晚催眠嗎?”“帕金森小姐,你把貓放出來幹什麼?是打算讓它替你施咒嗎?”阿萊西亞以前雖然嚴厲,有時也會說些重話,但都會把冷嘲熱諷吞進肚子。學生們認為她昨晚一定被蛇怪詛咒了,或者說他們的朱利安教授已經死了,眼前的朱利安教授是蛇怪變成的。
“下課。”阿萊西亞冷冰冰地說,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教室。
“朱利安教授!”哈利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停下腳步,轉身問:“有什麼事嗎?”
“是的。教授,我能和您單獨聊聊嗎?”哈利問。
“恐怕不行,我現在有事情要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晚上八點怎麼樣?你來我的辦公室找我。”哈利聽後點了點頭。
阿萊西亞徑直向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走去,關于金杯的新消息,她還沒有彙報給鄧布利多。此外,關于這次的密室事件,她也有一些事情要和鄧布利多商量。
“檸檬雪寶。”她念出口令,進了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正在羊皮紙上寫東西。
“阿萊西亞,有什麼事情嗎?”鄧布利多停下筆。
“有新消息了,關于金杯的。”阿萊西亞從長袍裡取出方鏡,準備給鄧布利多播放。
“我已經聽過了,西弗勒斯上午來過。”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隔着半月形眼鏡,溫和地看着阿萊西亞,“看你愁眉不展的樣子,那些信息讓你心裡很難受,是嗎?”在阿萊西亞的一次次擡眸,一次次微笑,一次次下意識的靠近中發現她對斯内普的特殊情感,對一個曆盡千帆的智者而言,并非難事。當斯内普今早獨自來找他彙報線索,當他聽完鏡子裡所有的對話時,他就猜到了阿萊西亞此時的心境。
“您都猜到了?”阿萊西亞苦笑一聲。
“是的,我也常為我的這份敏銳而感到苦惱。”鄧布利多以說笑的口吻安慰道,“你如果難受,不妨向我吐苦水。”
鄧布利多總是如此。在她的學生時期,他建起她和同學們的避風港,讓他們可以安心地在霍格沃茲學習,而不被黑巫師侵擾;在她锒铛入獄時,他盡心竭力地為她平反,讓她獲得新生;在她成為教師以後,他仍願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幫她纾解心中郁結。如果說霍格沃茲是她的家,那鄧布利多就是那個大家長,永遠是她堅強的後盾。此前她對鄧布利多的種種不滿,在此刻都煙消雲散。
“謝謝您……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難受……”阿萊西亞把手插進頭發,像是在整理思緒。
“你恨西弗勒斯嗎?”
“恨?是的,我恨他……他很無恥,為了救下莉莉,不惜犧牲我和哈利……”阿萊西亞底氣不足地說。
“可我無法從你的聲音裡聽見恨意。你有時過分理性了,即使在這件事上你是絕對的受害者,你也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上思考,把西弗勒斯對你犯下的罪孽和他對你的拯救抵消了。”鄧布利多總是能把别人的内心剖析得一清二楚,“你能告訴我你真正的苦惱嗎?”
這份苦惱阿萊西亞自己都說不清。她不恨斯内普,甚至理解他為了救下莉莉而急于立功的行為,她真希望自己能感性一些,徹底地恨他,心中也不至于如此苦悶,也不至于如此辛苦地尋找這份苦悶的來源。
“我害怕……害怕他現在仍愛着莉莉……”許久,阿萊西亞方才看清自己的心。斯内普因為莉莉而決定棄暗投明,從而救下她,成為鄧布利多安插在伏地魔身邊的間諜,他的贖罪,包括幫助阿萊西亞康複,贖的都是對莉莉的傷害,對莉莉的愧疚。
時間會沖淡很多情感,但總有一些情感是沖不淡的,它們甚至會随着時間與日俱增,甚至在人的心裡紮下根來。阿萊西亞擔心這份情感已經深深紮根在斯内普的心裡,擔心她的愛戀成為沒有回應的笑話。
鄧布利多憐憫地輕歎一口氣,拍拍阿萊西亞的肩膀:“很抱歉,在這件事上我沒有發言權,或許你可以挑一個合适的時機問問他。”
阿萊西亞心想,等她不愛他了,或許就到合适的時機了。又或許,等他愛上她了,她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問出這個問題。
“謝謝您,教授,我感覺好多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關于密室和日記本的真相,我想報道出去。”阿萊西亞所說的真相,包括五十年前伏地魔本人打開密室并嫁禍海格,又用日記本操控學生打開密室引發一連串石化事件,以及盧修斯曾是日記本的保管者。
“據韋斯萊小姐所言,那個日記本是在對角巷突然出現在她的書裡面的,她父母并沒有給她買過,而馬爾福那天确實在對角巷與他們發生了沖突,并且把書一類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裡。如果韋斯萊一家願意出來作證,加上我們手上有關伏地魔讓馬爾福保管日記本的錄音,即使不能把馬爾福送進阿茲卡班,也能給他一些苦頭嘗嘗。”阿萊西亞聲音陰冷。盧修斯此次差一點害得學生們喪命,她一定要讓其付出代價。可惜,以盧修斯的财力勢力,她暫時不能把他弄進阿茲卡班。
“可以,這是你的權利。但我有兩點要求:第一,我想你已經猜到了日記本的實質,但你不能在報紙上提到,可以說它是能蠱惑人心的法器;第二,保護韋斯萊小姐的隐私比讓盧修斯吃苦頭更重要,我希望你在報紙上不要直接提到韋斯萊一家的名字。”鄧布利多态度堅決地說。
“這是自然。”阿萊西亞不得不佩服鄧布利多周全的思慮,她原本就不打算提到魂器,但她的确沒有考慮到金妮可能受到的非議。
過去的24小時内,阿萊西亞的情緒仿佛坐過山車一般。想要從源頭疏解心中的苦悶是沒有指望了,唯有事業上的成就能讓她忽略情感上的挫敗。
她取出長長的一卷羊皮紙,在上面寫下密室事件的全部經過,另外将伏地魔讓盧修斯保管日記本的錄音也附在上面。考慮到很多巫師還對伏地魔深懷恐懼,她給這段錄音設置了許多魔法限制,隻有當巫師施展她寫在一旁的咒語時,錄音才會播放,且隻有施咒人能聽到。
不能提到韋斯萊一家的名字,将他們的證詞寫到報紙上将毫無意義。她曾經看到麻瓜的一篇報道,上面介紹了一種名叫PS的軟件,可以對照片進行修改。可是她手邊沒有電腦,此時這個軟件的功能也不完備,不能讓她随心所欲地創造出想要的照片。她花了一些功夫,才設計出一套魔法,将盧修斯的照片和麗痕書店的照片毫無痕迹地拼貼在一起,然後把韋斯萊先生模糊處理過的照片也附在上面。他們的背景被阿萊西亞附加了一個日曆。最後,她又施了一個魔咒,讓照片中的盧修斯和韋斯萊先生打起來,最後盧修斯将一本書塞給了金妮。
她前前後後把文稿檢查了三遍,最後讓貓頭鷹把稿子送去了霍格莫德十六号的報社。
等到明天,這篇文章會作為頭版頭條被發表出來,在巫師中傳閱。這當然不足以定盧修斯的罪,但一定會給他惹來不小的麻煩。他需要四處解釋,為什麼伏地魔會把重要的日記本交給一個被奪魂咒控制的食死徒?為什麼他要把日記本塞給霍格沃茲的學生?這兩個問題一旦解釋不清楚,他就有被指控的風險,至少會丢掉校董會的席位,同時要給魔法部交上一大筆封口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