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音有點不舍地拉住她的衣袖:“姐姐,走之前可以給我唱兩句嗎?那是你送出的禮物。”
“有點小瞧你了……意外的愛撒嬌啊。”
姐姐臉上的霧氣在升騰,但寒川音感覺到,她分明心情極好的在笑。
“好吧,那你姑且聽好了。”
于是那人輕聲開口哼唱,宛若慈母在吟唱着哄人入睡的搖籃曲。
這一回是寒川音明确能夠聽懂的語言了。
“仆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 ウミネコが桟橋で鳴いたから”
“波の随意に浮かんで消える 過去も啄ばんで飛んでいけ”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有黑尾鷗在碼頭悲鳴
随着浪花起伏消沒,叼啄着往昔,飛離不見)
……怎麼會有人給小朋友送這種歌?
可能是在下一秒,也可能是在下一個世紀,寒川音的眼皮子開始打架,在昏睡的前一秒,她眼角餘光隐約瞥見了霧氣中似乎有金色的龍形光芒閃過。
緊接着,小孩子的意識驟然間陷入了昏睡。
然而僅僅在幾秒鐘後,有人就按着她的肩膀搖晃弄醒了她。
“孩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睡覺?快醒醒,回家去吧!”
小女孩疑惑地睜開眼,看着眼前停放有一台噴着尾氣的運貨卡車,幾個渾身汗味、正在卸貨的超市員工大哥忙來忙去,把自己晃醒的就是一個胡子叔叔。
“……那個姐姐呢?”她情不自禁地問。
巷子裡幹幹淨淨,沒有霧氣、血迹、比人還高的可樂箱子們。
“什麼姐姐?”胡子叔叔疑惑地與同伴面面相觑,“我們開車進來時隻有你一個人趴在台階上睡覺啊。”
寒川音張口欲言,甚至懷疑先前那一幕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無稽之談的夢境,直到——她看見了台階邊緣處那被人小心翼翼壘起來的五個銀白色“易拉罐餅幹”。
那不是夢。
【“與看不見的敵人戰鬥着,六疊一間的堂吉诃德。”】
意識到這點的年幼異能者腦海中仿佛閃過一道靈感的閃電,那沒能在幻境中聽完的樂曲再度在寒川音的腦海中響徹!
堂吉诃德那個被世人所嘲笑為荒唐做派的騎士,固執的向着風車發起沖鋒。
但是……一個人要跨越多少磨難,才能向那無常的命運發起挑戰呢?
【“反正目的也是一樣醜陋……”】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被說是個冷漠的人。”】
【“想要被愛而哭泣,是因為——嘗到了人的溫暖!”】
黑暗中,那雙原本死去的、宛若藍碧玺一樣的眼睛猛然睜開了。
然後,有一滴雨水,從天而降,落在了少女沾滿血迹和擦傷的臉頰上。
但這顆平常的水珠滑落在地時,所途徑的皮膚表面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得無蹤無迹,就好像——從未存在過那場死亡。
…………
……
這場雨,何時會停下呢?
穿着一身社畜們最愛的黑西裝、打着長柄大雨傘的黑發青年面無表情地想着。
他那頭有些毛躁翹起的長發紮在身後,手中的傘柄纏繞着防滑的深藍色的棱形圖案柄卷。
年輕的男子打開手機軟件,看了一下天氣預報,發現氣象實時動态跟蹤顯示東京這場大雨至少還要持續兩個小時才會慢慢轉為中小雨。
“就是這裡嗎。”
收起手機的富岡義勇目光空洞地注視着眼前這棟挂着“竈門”姓氏的一戶建建築,哪怕再大的雨勢也遮掩不住裡頭傳來的濃厚血腥味。
來晚了……
想起先前在月台上被那突如其來的敵人攻擊,盡管他第一時間出手控制了局勢,并處理了罪魁禍首,但還是無法避免地造成了電車停運問題。
之後他以最快速度趕來這處據說會發生悲劇的地點,卻還是來不及阻止這一切。
——他并不覺得過分自責,或許是因為當久了這份類似于“收屍人”的工作,以至于他對于人間的許多慘劇早已曆曆在目,習以為常。
靠近大門,富岡義勇忽然若有所察,突兀地扭頭看向房屋門口對面的空地——大雨瓢潑而下,最後一縷殘留的血色正順着雨水被沖刷進道路邊緣的下水道栅欄裡,但此地早已空無一人。
誰的血?
還有……屍體在哪裡?
富岡義勇沉思了一下,下意識地決定把這血迹的主人與房屋内的慘案并為一談。
畢竟能在路上随意制造血案的,也隻有那群家夥了吧。
……【鬼】。
想起這個生活在黑暗中的族群,年輕人與生俱來的蔚藍眼瞳顯得愈發空洞冷酷。
“不——不!祢豆子!!”
屋内忽然傳出了某個陌生少年悲憤交加的痛苦大吼,震得門外的富岡義勇都渾身一抖,顯然沒想到這場滅門慘案裡居然還有生還者。
而且貌似還有兩個?
他不再猶豫和徘徊,握緊傘柄,推門而入。
大門推開的瞬間,厲風撲來。
那披散長發的野獸在外表上有着人類少女的青澀稚嫩容貌,卻在昏暗的血色長廊中亮着血色的瞳光,獠牙暴起,尖爪伸出,撲向了擅闖領地的不速之客的喉嚨!
千鈞一發之際,富岡義勇的大拇指一推傘柄上某個隐秘的機關,深藍色的刀身就冷冽如水地從傘柄中滑出。
這個男人擋住了這一擊!
這個時候,一個紮着暗紅色頭發短馬尾的少年連滾帶爬地沖下樓梯,他黑色高中校服的衣襟、袖子上都沾滿了親人們的鮮血。
“祢豆子,你不要……”
看這個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少年表情,似乎是想要阻止自己那喪失理智的妹妹去攻擊陌生人。
但當他踏入一腳這條門口走廊時,屋外的雷霆恰好作響,劃過天際的閃電照亮了這一切,三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在黑暗中交錯。
——就好像……某種命運在此刻開啟運轉。
而在屋外的另一處不遠的鄰居房屋背後,依靠異能完成死而複生操作的寒川音捂着自己早已修複如初的脖子,依稀感受到被切開的幻痛,腳步跌跌撞撞地借着雨水的掩護逃離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