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賀宴用手撩了撩眼前過長的劉海，蹲在原地沒有動，等着夏繪的下一步指令。

“你們倆先對一下後面的台詞，這邊先補拍趙秋實的戲份，還有别的空鏡。”夏繪按着對講機說道。

賀宴點點頭依舊蹲在原地沒動，仰着頭目送祝盛庭從三輪車上下來走到休息區的棚内，然後又拿過來兩本劇本，向他走來。

祝盛庭看着那個蹲在陰影處的人，把賀宴的那本劇本搭在了人腦袋上。

“喂。”賀宴皺了皺鼻子，把劇本接了過來。

他把劇本翻動到他們接下來要拍攝的那一頁，開始默念台詞。

祝盛庭始終站在賀宴的面前，沒有蹲下來，也沒有回休息棚坐下，太陽光直直地曬在他的背上。

賀宴被漸漸升起來的太陽光搞得一晃眼，他下意識地擡頭，沒想到下一秒就被祝盛庭一個移步遮住了，賀宴又隐在了陰影裡。

“祝盛庭，”賀宴拿劇本當扇子，給自己臉散熱，“你不熱嗎？”

祝盛庭聞言向下看，賀宴臉上的傷妝很逼真，這會兒看着就像走丢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還行。”

賀宴逆着光将祝盛庭臉上的絨毛和額角細密的汗看得一清二楚，覺得對方十有八九在嘴硬。

“你要不蹲下來吧。”他真心實意地提議。

祝盛庭把劇本遮在頭上，看着底下的人，“你确定？”

“要我确定幹嘛，你蹲呗。”賀宴覺得這人有點莫名其妙。

下一秒。

被陽光曝曬的賀宴猛得閉上眼睛。

再下一秒。

賀宴的眼前又恢複了方才的視感。

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祝盛庭蹲在他對面，正在朝着他笑，一隻手撐在大腿上，另一隻手把劇本擋在他頭上，太陽光不再刺眼。

“要不我還是站起來吧。”祝盛庭笑得晃眼。

賀宴一下子沒說出話來，他把額前的劉海壓了壓，埋了埋眼睛，聲音變輕，“随便你呀……”

“小祝小賀，下一條準備！”夏繪爽朗的聲音傳來。

這下祝盛庭沒得選擇，很快站起來坐回了三輪車上，賀宴也把劇本放到了一邊。

“待會兒先拍你們對視的近景，還是像剛剛那樣，我不喊停你們接着演。”夏繪說着。

賀宴比了個“ok”的手勢，祝盛庭點點頭。

“Action！”

李叢也沉默地看着那雙剛剛受過驚的眼睛，他看到林谷雨的嘴邊還有臉頰，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露出一截的腳踝也沒能幸免被刮蹭出血痕。

他始終沒有靠近對方，空氣裡淡淡彌漫着那股李叢也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魚腥味。

林谷雨在李叢也的注視下很慢很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書包重新背上。

他從始至終的動作都很慢，因為他的背剛剛被撞得很疼，腰和腿也不例外，他不敢做大幅度的動作，隻要一拉扯到，他就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出痛苦的神情。

林谷雨記得自己是第二次遇到李叢也，就是這樣的巧，他救了自己一次。

上一次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這一次的自己卻比上一次還要狼狽得多，他有一瞬想落淚的沖動，又生生忍了回去。

盡管面前的那人坐在車上一動不動，林谷雨還是走了過去，用幹澀的嗓子再一次開口珍重道謝，“謝謝你。”

李叢也向來是很冷的一個人，林谷雨從來沒有和他在班級裡說過什麼多餘的話，對方冷淡的态度也并沒有傷害到他。

林谷雨朝對方輕輕笑了一下，因為怕扯到嘴角的傷口，他笑得很小心翼翼，看上去或許有些滑稽，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最後隻是又揮了揮手，就轉身慢吞吞地邁着步子離開。

李叢也看着那個瘦小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而他在此刻覺得自己身上那股魚腥臭味越發的濃郁，居然讓他變得難忍起來。

太陽很烈，李叢也冷着一張臉，重新啟動車子，往林谷雨離開相反的方向開去。

“卡！很好！今天上午就到這裡，大家收工吃飯！”夏繪宣布結束上午的拍攝。

人群一下子雀躍起來，大家都開始收拾東西，賀宴和祝盛庭也走到休息棚裡。

“宴哥，還沒加你微信呢！”賀宴被人拍了下肩膀，他轉過頭，是笑得很開心的趙秋實。

賀宴愣了一下，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工作号，“那你掃我吧。”

“得嘞！”趙秋實歡歡喜喜地加完，“那庭哥宴哥我先走了！你們慢慢來！”

祝盛庭也朝他友好一笑。

賀宴把手機放回口袋裡，準備接着收拾，突然聽到祝盛庭湊到他耳邊說：“喜歡貓還是喜歡懶羊羊？”

“嗯？”賀宴無所覺，下意識回答，“那還是懶羊羊吧。”

“猜到了，要不然也不會生活号頭像用的是懶羊羊，工作号用的是貓。”祝盛庭冷不伶仃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