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怔愣了好幾秒，心跳如鼓。

抛卻其他的因素，祝盛庭确實做到了。

他是最年輕的金像獎最佳導演獎得主，也是首位成功在柏林電影節拿下最佳原創劇本和最佳攝影兩個高含金量獎項的華人導演。

在這個領域，祝盛庭在他的能力範圍内已經做到了極緻的地步，根本不需要得到他的認可。

但現在這個人卻說，最初的願望，隻是為了能夠重新站在他的身邊。

賀宴偏過頭，眺望着遠方的山谷，看着太陽慢慢下落的身影，透過雲層，看見了幾隻躍空飛過的鳥隐進山林。

“希望……現在還不算太遲吧。”祝盛庭又補充了一句。

幾分鐘後，太陽快要隐匿地徹底。

賀宴這才重新搖上車窗，沒回應祝盛庭這個話題，而是再次啟動了賽車，“坐穩，走了。”

祝盛庭聞言聽話地坐好，又看了眼賀宴沉默的側臉。

*

一行人回到别墅之後，身體都累得不行，賽車畢竟是個技術活，大家各自散了回房間休息。

賀宴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袁星粱坐在地毯上，身邊散落了好些樂高零件，他看了眼說明書上的圖案，成品看上去像是一棵樹。

“之前好像沒見你拼過樂高，是你的愛好嗎？”賀宴走過去，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袁星粱轉過頭，有些腼腆地笑笑，“不算是我的愛好，是……”

他摳了摳樂高零件，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賀宴心領神會，“譚制片喜歡？”

“嗯，”袁星粱點了點頭，一邊用手搗鼓着樂高一邊解釋，“再過幾天是他生日，以往每次我生日他都會送我很用心的禮物，但是因為他什麼都不缺，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該送什麼，不過他喜歡收藏各種樂高，所以後來每年我都會送自己拼的樂高給他。”

“宴哥，”袁星粱又遲疑了一下，“你說……會不會很沒新意啊，每年都是這個。”

賀宴喝了口水，看了眼他手裡的零件，“對于喜歡它的人來說，應該不會嫌這類東西多，反而是希望越多越好，更何況是你親手拼的，更有心，他應該不會覺得枯燥沒新意的。”

“那就好，”袁星粱聽見賀宴這麼說，還是悄悄松了口氣，他轉過頭看向穿着睡衣還帶着點水汽的人，突然有些好奇，“宴哥，你一般送祝，呃不對，送另一半什麼生日禮物啊？”

賀宴身體僵了一下，他把水杯放下，垂下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更好。

袁星粱看賀宴的表情不對勁，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他連忙想撤回，沒想到賀宴還是自己開口回答了。

“我，我還沒有機會給他送禮物。”賀宴搓了搓手，少見的有點迷茫。

他沒說這個“他”具體指向是誰，但周圍的人都能看出來，袁星粱也是，他輕輕噤了聲。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隻夠他給我過一個生日，後來就再也沒有過了，還有就是……今年重新遇到的時候，他的生日也已經過了兩個月了。”賀宴慢慢道。

祝盛庭的生日在三月末，也是春天正好的時節。

但春去秋來四季輪轉了這麼回，他還沒有機會給祝盛庭慶祝一個生日。

袁星粱有些于心不忍，他後悔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安慰地用手拍了拍賀宴的手，“宴哥，沒事，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

“嗯，”賀宴從剛才的情緒當中抽離，“不過我之前也想過送他什麼比較好，确實很難選呢，我會希望他能自己先告訴我想要什麼，這樣送禮物才最到位。”

“是啊，”袁星粱歎了口氣，邊說邊拼，“但是有很多人都喜歡伴侶給自己驚喜，就不愛提前告知了，不過誰不喜歡驚喜呢，我也喜歡……”

“叮——”

兩人閑聊着，賀宴手機響起消息提示。

是今天的心動短信。

他劃開鎖屏，點進短信框，看見了新一條短信的内容。

——“賀宴，不需要壓力太大，也不用着急給我回應，今天和你說的那些，僅僅是之前支撐着我前進下去内心的真實想法，我隻想坦誠的和你分享，不想再隐瞞你任何，包括我有殘缺的情緒，讓你重新愛我這件事，多久我都等得起，我會和從前一樣，一直站在你那邊。”

——“你的EX今天選擇了你。”

賀宴雙手捏着手機，反複咀嚼着這段話，積壓在他胸口的沉悶的砝碼被人擊碎。

祝盛庭一如既往地明白他内心的想法。

在今天聽到祝盛庭在賽車場上說的那番話，除了被震動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

有對造成他們幾年時間逝去而錯過罪魁禍首夢傳的怨恨，也有對祝盛庭漂泊在外舍棄一切從頭再來的心疼，也有對自己太過心軟、面對這樣示弱表心的祝盛庭情緒不受控的不服氣。

于是種種形成了一種隐形的壓力，好像如果他不是立刻就讓祝盛庭重新站回到自己身邊，又會陷入失去的酸苦當中。

而祝盛庭卻将他這樣奇怪的病症給巧妙破解了，知曉他不止會像旁人一樣動容，還會因此陷入某種情緒漩渦。

但祝盛庭不會後悔，因為他将展現百分之百的自己給他看，這個過程就像一個奇妙的慢鏡頭。

慢慢拉進鏡頭的時候，一點點展現他們重新接納彼此曾經所有和這幾年改變的所有的過程。

賀宴徹底松了口氣，他把手機捏在手裡，看袁星粱将零件慢慢搭成大樹。

然後漸漸走神，在想下一場約會在什麼時候。

*

“今天很驚訝吧？”祝盛庭對着傅逐醒開玩笑，“錢之行選了和你約會。”

傅逐醒坦然點頭，“是有點，但也還好。”

“不過我倒不覺得是小錢他對我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