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浸泡在勒諾拉的鮮血裡,重複着那個問題:
“門究竟在哪裡呢?”
【伊甸究竟在哪裡?】
【脫離痛苦的那扇門在哪裡?】
在那一瞬間,我的腦中忽然又想起戈麥斯的那句話:“借助‘它’的力量。”
人要借助它的力量,那我呢?
透過勒諾拉的雙眼,浸泡于巫師的血液裡,我第一次聽到我的身體裡傳來另一個生物的聲音。
它說,“很遺憾,但是我們要死掉了——肚子好痛。”
我說,“不必擔憂,我乃水蛭。”
“痛苦是真實存在的。”它說,“水蛭也逃離不了。”
于是,我們一起住在這具物質世界的房子裡。我說,“我感到很孤獨,我被扔在這裡,我快要瘋掉了。”
所以,它也沒有辦法,孤獨和痛苦同樣折磨它,折磨這個曾經我以為是希望的存在。我聽着它從一遍又一遍地調侃死亡,再到歇斯底裡的詛咒,最後變成對于“高級生物”的怨恨。
我傾聽它的存在。
“神話是一種幻想文學。”我對它說,“實際上,我們存在的宇宙也隻是一種幻想,這個世界隻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那鏡子後面又是什麼呢?”它問我。
我們縮在幹草堆上,就像鳥類栖息于同一巢穴中。濕漉漉的世界背面是破碎的銀制小鏡片,或者一把餐刀。
金屬反射出宇宙的組成.
我們睡在太陽底下,影子比埃及人的獅身人面像還要長,卻不會因此更顯智慧。我們無法得出宇宙的答案,就像看着沙漏卻無法理解時間,隻能望着那些彩色細沙一點點落下,玻璃因無止境的摩擦損壞,沙子落在桌面上,四散而逃。
我們隻是兩個努力的愚人,充滿痛苦的囚徒。
某日,我們行走在山丘上,毛皮擦過一顆顆蕨類植物蜷曲的身體。我們緩慢移動,腳底的泥土發出沙沙的聲響。那一天,我遇見一名行走的士兵。
他穿着暗綠色行軍服,深棕色皮靴,身上帶有濃烈的氣味。他看見我,突然擡起手臂,像是古老部落狂歡的姿勢。我讨厭人類,躲避人類。
他用古怪的剪子般的步伐朝我跑來
——我們在貉的面具下窒息。
再某日,我們向下看去。人類的農場坍縮成深綠色與淺色的細線。黑色的樹林連接在一起,延伸出去,邁過丘陵。遠處的地平線上點綴城鎮,河流擡起扁平的藍色嘴巴。
泥土讓一切悲傷都變得麻木、昏暗、單調,我想,我或許真的在痛苦之河中變得瘋狂。
我是什麼?
我的故鄉在哪裡?
我怎麼才能回去?
夢境裡的思考折射出世界之鏡裡自我歇斯底裡的那一面。我并不恐懼我的母親、姐妹,在我看來,她們的情緒都過于渺小,存在也過于脆弱了。
從她們身上的情緒出發,反而讓我找到混亂世界的某根線頭。我抓住它,一點一點拉扯,最後融入巫師的血液,就像對待勒諾拉一樣。
我将再次于巫師之血中,打開那扇正确的門。
這次,借助‘它’的力量。
早晨七點,我打開窗戶,看向我所知曉的最清澈、最晴朗的一天。
‘火焰杯即将選出這出戲劇的主角。’我對旁白說,‘這一次,是悲劇,還是喜劇?’
我不在乎,隻要更熱鬧一點,哪怕漏洞百出。隻要狂歡到最後,就是一場好劇目。
我的生活需要一點更加*刺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