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手伸向面包的時候,派瑞特就在我背後笑起來。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進廚房的。我猜她肯定是餓了。剛才隻不過是在裝模作樣。
隻是她一直吃吃地笑,我就問她到底在笑什麼,她也不說話。我手上的面包突然就出現在她的手上,她端着面包轉身離開。
雷古勒斯正跟着貝拉往廚房走,貝拉看見派瑞特,就問她最近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悶不悶。
我的妹妹就把我下午挨打的事情對她說了,貝拉就垂着眼睛瞪我。我擔心她打我,趕緊拽着雷古勒斯走了。
派瑞特突然說我很可憐。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然後又說,我怎麼會混到在家裡連面包都吃不上的地步呢?
我很生氣,決定第二天再找她的麻煩。
隻是第二天雷古勒斯說什麼都不和我一起了。我把他綁上兒童掃帚,又騎着掃帚飛到派瑞特的窗戶外面,結果被貝拉發現,又被母親狠狠揍了一頓。
我和懦弱之輩雷古勒斯以及狡詐之徒派瑞特就這樣生活在一起近十一年。最後,我終于離開那間房子,看見一些脫離“布萊克”控制的希望。
我的妹妹對我說不上好,她本身就是一個恨着全世界的人。但是她對我也不壞。我在想,她恨我的母親,恨我的父親,也恨貝拉,恨這裡的所有人。好像她看見什麼活的東西在她面前走動就是對世界資源的一種浪費。
在我看來,所有她怨恨的東西,最後都是失敗的。就像我,雷古勒斯,還有當年與她感情最深的母親和貝拉。
當然,還有許多人。或者說,我們這一些人從一生下來就是悲劇。
到了霍格沃茨,我遇到全世界最好的一夥哥們。我與詹姆·波特的感情最深,我們之間的關系與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們完全不一樣。
雷古勒斯指望我摔跟頭,派瑞特希望我成天和人吵架。當時的我不明白他們對我的惡意來自何處,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我的妹妹曾經和我說過,我們生活在一個卑鄙無聊的時代裡,最後,她也跳出這個所謂的時代,去了另一個國家。
雷古勒斯和父母都死了,安多米達永遠地離開家族。我剩下的稱得上是一起長大的親人裡就隻有出嫁的納西莎和生活在另一片大陸的派瑞特。
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我很少去懷念過去的那些人,除了詹姆。隻是現在我和他相處的很多細節也記得不清楚了,留下來的反而是我與父母弟妹生活在那棟陰森的房子裡的片段。
那個混在鐘聲裡的冷笑和雷古勒斯讓我取面包時候的聲音。
他們後面說了什麼我也不記得,隻知道在拍家庭照的時候,派瑞特站在母親身邊,雷古勒斯牽着父親的手,我好像站在最中間,又好像不是的。
那一天好像也是一個下午,或者傍晚——真令人驚訝,近三十年前的事情我竟然記得那麼清楚。
橘紅色的夕陽穿過半遮掩的镂空木制屏風,在走廊上留下一道腫脹的痕迹。我的妹妹拿着廣場上鴿子的羽毛走過樓梯。她的皮鞋撞在木地闆上留下沉悶的聲音,陽光跳躍在黑色的頭發上,最後消失于那雙時刻令人不安的瑩綠色眼睛裡。
她先牽走媽媽,而我的母親也露出近乎讨好的笑容陪伴她。随後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雷古勒斯自然地牽住爸爸。我站在拍照的地方,卻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或許我愛他們,又或者不是,隻是攝魂怪吃掉了我其他的象征愛的一部分,它們隻給我留下刺痛的回憶。當我想要挖掘愛,從而獲得慰藉的時候,就隻能從這些東西裡去尋找。
當母親的畫像在我面前咆哮,而父親在另一張紙裡昏昏欲睡的時候,這種愛就消失了,轉而成為當初,我離開這裡時對他們懷抱着的驚人的怨恨。
至于後來出現的派瑞特,她看向我的時候,我的記憶好像也确實回到過去若幹個下午。多年以來的夕陽密密麻麻地疊滿走廊,無數鐘聲重複敲響,我回到記憶中的家裡,以一個見不得光的囚徒身份,等着這位家庭法官降下審判。
法官如我所願地賜下一個栖身之地,我卻希望她下定決心将我趕走。
“派瑞特說不定早就不需要一個罪犯哥哥了,不過有一個兄弟總是好的,兄妹之間互相扶持嘛。”我這樣想着,為自己找到一個越獄的動力,但是實際上,我清楚地了解,她不需要我。
哈利實際上也不需要我。
我是一個累贅。
但是他們都選擇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