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從江裡撈的嗎?”
有時候船沒有趕上下一個渡口,船上的食物卻不多的時候,船工們就會從江裡撈魚作為食物。
黛玉在船尾甲闆上看到過後面的商船有人垂釣撒網。
他們這艘船上的食材充足,也新鮮,不曾下過網,隻有青雀抓過幾條魚,炖的魚湯她沒喝。
自從身體好了又差之後,她的味覺就更敏感了,别人覺得鮮的魚湯,她嘗着隻覺得腥。
何嬷嬷道:“當然不是。姑娘不如猜猜是誰送來的?”
“是許姨?”
何嬷嬷搖頭。
攏共就隻有這一個熟人,黛玉猜不出來了。
“好嬷嬷,你快告訴我吧。”
何嬷嬷笑道:“是那個胖胖的巡江衛。它前日去了,今兒早上白鶴見它又跟着船,還以為它有事,把它撈起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它趕着一群魚想來送給姑娘。”
“它也是有心了,瞧着憨,卻是粗中有細,知恩圖報。姑娘給它補償,它覺得太多了,它沒什麼能報答姑娘的,吃着這魚好吃,就想送來讓姑娘也嘗嘗。白鶴試了試,見确實鮮,就收下了。”
黛玉先是驚訝了一下,随即便道:“它趕這魚來,豈不是很辛苦?”
閩江有四鮮,說的是江中的四種魚。她吃的這團魚肉,應該不在四鮮之内。
這麼好的味道,必然也十分罕見不易得,否則肯定逃不過老饕們的嘴,早就傳揚得天下皆知了。
何嬷嬷:“白鶴問過了,這魚生活在閩江深處,每年從江口入海繁衍,不曾在江面出現過,所以不為世人所知,罕見算不上。它自己吃一次,比姑娘這一餐用的量多幾倍不止,也就是個零嘴。”
“那嬷嬷讓它再送些。”貪這點口腹之欲讓黛玉有些羞赫,“也不白讓它辛苦一趟,咱們拿東西跟它換。”
“早知姑娘會這樣說,東西已經備好了,我這就去跟白鶴說。”
何嬷嬷叫人收了碗筷,去跟白鶴商議魚的事。黛玉略坐了一刻鐘,消了食,取了前幾天沒看完的古卷倚在會客廳的軟榻上翻看。
芙蓉點上暖甜的熏香,叫來了緊急跟着林家仆人補規矩的青雀守着黛玉後,下了船艙。
那廂白鶴跟何嬷嬷剛送走了胖頭魚,迎頭便見到芙蓉下來。
白鶴:“你怎麼來了?姑娘身邊沒人?”
芙蓉:“青雀陪着。”
白鶴見她鎖着眉頭,道:“怎麼了?”
芙蓉看了看她腳邊遊動的指節長的銀色小魚,蹙眉道:“那胖頭魚是有心還是真憨?”
什麼知恩圖報?莫不是看她們姑娘好說話,貼上來混東西?
白鶴:“縱然是有心算計,姑娘開心不就行了,總歸東西不是假的。”
“我是怕姑娘一片真心喂了狗,剛姑娘還問它辛不辛苦呢。”
白鶴上下打量了芙蓉一眼,她是真心實意在擔心黛玉被騙。在白鶴看來,她們跟胖頭魚的交換不過是各取所需,最多是她們付出的東西跟需要的不成正比,吃了些虧而已。
她不是擔心東西給多了,給胖頭的不值當什麼,她是擔心黛玉的一片好心受到傷害。
芙蓉太杞人憂天,有些不像她。
移開目光,白鶴不在意道:“哪天它要是真犯到姑娘頭上,再翻手打殺了便是。”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芙蓉一滞,“我并非這個意思!”
白鶴神情淡淡,全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可怕的話:“姑娘又不是養在後院的嬌花,她會見到另一番天地,總會碰上不合意的事,你能替她都攔下?”
“可姑娘還小!”
白鶴擡眼,望着憤怒的芙蓉,道:“姑娘比你想的聰明。”
芙蓉想要辯駁,卻忽然沉默了下來。白鶴沒再說話。
何嬷嬷左右看看,想勸,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姐姐,嬷嬷,”一團圓乎乎的雀影闖進來,歡快道:“許夫人遣人來說京城快到了,讓姑娘去前面船上,到時好跟他們一起下船。”
“知道了,就來。”
白鶴回了口信,雀影拍着翅膀飛走。
芙蓉歎了口氣,“我先上去了,回頭再說。”
白鶴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