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可冤枉我!”王熙鳳叫屈,“我都準備好了,就在聽松園,叫人仔仔細細打掃了,預備着妹妹來呢!”
“隻是今天一見到妹妹,見她這樣聰明靈秀,心裡恨不得叫她随我一道家裡去。我想着,我都如此,更何況老太太,怕是老太太更舍不得妹妹離遠了,因而才想問問老太太,看您老人家怎麼安排。”
黛玉已經知道王熙鳳是她大舅舅的兒媳婦,是成了親的。就算再喜歡她,中間隔着大舅舅家的表哥,她必定是不能跟着他們一起住的。
既不合規矩,也是男女有别。
不過她隻以為是二嫂子在外祖母跟前讨巧,并沒有往别處想。
何嬷嬷想的就多了許多。她一聽,大概猜出來聽松園是臨時找出來的住處,說不定是今天得了信才匆忙收拾出來的。
不着痕迹掃了一眼屋裡神色各異的幾個主子,何嬷嬷心下奇怪。聽王熙鳳的話,好像她不止是賣個嘴乖,在賈母面前奉承,實際上是掌着賈家内宅事務的。
可看邢夫人的年紀,也還沒到精力不濟,管不了事的時候。按正常情況,怎麼也沒有放着兒媳婦在一邊不用,讓孫媳婦越過婆婆當家的道理。
雖說這也不是不可以,但小輩當家,女眷在外交際方面肯定會出一些問題。畢竟官宦人家女眷來往,大家都是長輩帶着小輩走動。王熙鳳是個年輕媳婦,天然矮别人一輩,到交際場合,她到長輩中間沒話聊,擠在小輩中間也不合适,久而久之恐怕就沒人願意邀請她了。
再一個,來碼頭等人的周大娘分明是二房夫人的陪房。既是大房的人掌家,為何在外走動的是二房的人?
賈府這長不長,次不次,幼不幼的情形實在讓人糊塗。
不知道林管家見完賈家兩位老爺沒有。他們得找時間碰個頭,裡外對一對信息,弄清楚賈家的情況才是。
正想着,忽有丫頭掀了簾子進來請示賈母,道是跟林姑娘一起來的老管家已見完兩位老爺,來拜見賈母。
賈母:“快請進來!”
邢夫人和王夫人忙站起來帶着迎春幾人要往屏風後面避讓。賈母擡手壓了壓,道:“都坐着,既是老人,就不用避了。”
衆人這才又坐下。
“請老夫人安。”稍頃,林管家進來,先給賈母見禮。
賈母忙讓人扶起,又讓人搬了凳子讓他坐,端了茶。
林管家推辭一番,方才落座,隻不受茶。
賈母眯着眼睛端詳了林管家兩眼,忽然恍然道:“你是親家公身邊的福松?”
親家公是稱的林老太爺,也就是黛玉的祖父。
林如海和賈敏成親最開始的那兩年是兩府往來最頻繁的時候,林管家常登門替林家送東西,因而賈母還認得林府的大管家。
林管家聞言起身回話:“老夫人好記性,竟還記得小人。”
賈母又叫他坐,感慨道:“老了、老了......,一晃有二十多年了吧,如今是頭也白了,眼也花了。你老人家身體還好?”
林管家:“正是,到如今整二十年了。勞老太太惦記,還算硬朗。”
賈母慢慢點頭,又問林如海如何,家裡怎麼樣,怎麼老管家這麼大年紀還讓他來回奔波?又問林管家幾時回,讓王熙鳳給他也安排屋子,先在賈府住下。
林管家道:“不麻煩老太太,我已經打發人回去,今天來見了老太太後,就回老宅去了。”
“這次上京,也是得了老爺的吩咐,一則是陪着姑娘一起,二則是老爺一直在外做官,京中老宅也空了十多年了,平日裡隻有幾個下人守着,趁此機會正好修繕修繕,以後就在京城看着宅子,暫時不回揚州了。”
平白無故要修宅子,莫不是女婿要回京謀職?
賈母心中有些猜測,不過也沒有當這衆人的面問。
林如海官職不低,要運作回京,最好是升回來,縱然不行,也應該是平調。可數得上号的京官都是有定數的,一時半會兒應該沒有合适的位置,另外也要看當今的意思,這些都需要細細安排。
賈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們家雖然對外還說是國公的門第,但其實也隻有大門外那塊牌子了,也就哄哄不知道的人,在朝中,賈家是不大說得上話了,幫忙謀個小官倒還行,其他的,還沒有林如海自己使得上力。
賈母心中思慮,面上不顯,贊同道:“也是該整一整宅子,房子常年不住,沒了人氣,破敗得快。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你也隻管來這邊找琏兒,他是常在外面走動的,别的不說能幫上忙,起碼這片地界,帶你們認認路,找找鋪子,還是能辦的。”
林管家見過賈赦和賈政後,心中對賈府亂象有了幾分了解,并不打算讓賈家的人攪和進林家的事裡,表面上客氣地道了謝,說了兩句奉承賈琏的話,并沒有接賈母的茬,又繼續說起林如海吩咐的第三件事。
他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單子,雙手遞上,道:“來京之前,老爺還備了給老太太和府中的中秋節禮,單送給老爺們的東西先前見兩位老爺時已經給了,這是其他的禮單,還請老太太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