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道:“多虧了姑娘支的月錢,她丈夫已經能杵着拐杖下地了,照看家裡沒問題。”
況且,以前她家男人倒了,眼見快隻剩孤兒寡母了,在别人眼裡就是好欺負的對象。但現在,她男人能動了,多少也有點威懾力。而錢清卓兩次來林府,擺明了是為林家辦事,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再主動欺到他們頭上。
林管家不欲說更多,住了話,給黛玉呈上錢清卓送的東西。
那是一艘尺餘長的小船,翹頭寬尾,船頭刻着螭獸,擺在托架上。
船底略尖,往上兩翼寬闊,甲闆寬大,三杆聳立,挂着風帆,最高的帆上有一隻塗成赤色的風向标。
甲闆上一應東西俱全,就像真船在眼前一般。
黛玉摸了摸船身,木頭打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來是用心了的。這些木頭還有一股生木味道,也沒上漆,怕是才趕工出來的。
林管家道:“這是錢清卓根據咱們家最大的那艘船複刻的模型。雖是模型,但據她說,下水行駛也沒問題。”
“哦?”黛玉眼睛亮了一下。她見過木船擺件,但那些擺件并不能入水。
林管家見狀笑道:“需得有風才行。不過她說手頭東西有限,用的木頭不是好木,不怎麼防水,泡久了容易壞。”
黛玉道:“無妨。”
她現在就想試試這船。
家裡花園就有池子,黛玉抱着船,打發了下人,迫不及待将小船放入池中。船身晃了晃,慢悠悠立在水面上。
這池子裡引的是外面的活水,但隻有一個小水口讓活水流進來,水流不急,并不足以帶動船隻。
黛玉仰頭看芙蓉。
芙蓉還未說話,青雀道:“我來我來!我會馭風!”
何嬷嬷道:“你别把船掀到池子裡才是。”
青雀打包票:“肯定不會,我能控制好,芙蓉姐姐可以替我作證。”
芙蓉想到她和姑娘一起辛苦分完的香粉,微微點了點頭。
有了芙蓉的首肯,青雀頓時摩拳擦掌。她先謹慎送出一陣小風,風卷到黛玉的裙角,黛玉跳起來踩了兩下,道:“往池子裡,往池子裡。”
青雀依言,池水咕噜噜蕩起水波,把木船往前面推了一點,又不動了。
何嬷嬷到:“不要吹池水,應該吹帆。”
她看木船兩側是有四四方方的小口,内裡應該是有船槳的,但小船上又沒有水手,自然沒辦法劃船。
因此隻能靠水流或者風帆帶動。
青雀照着她的話吹動風帆,許是風太小,帆壓根不動。她暗暗加大了靈力。
“呼~”
木船上三隻帆一下鼓滿,纜繩崩緊。木船破開水面,幾息之間就駛到對岸,眼看要撞到岸邊,青雀連忙調□□向,但船上無人拉纜繩調整帆,根本改變不了船的方向。
好在風向變了,帆也沒了那麼滿,晃晃悠悠算是平安靠岸。
黛玉到對岸把船撈起來,青雀性質缺缺收回手道:“它不靈活。”
何嬷嬷道:“無人掌舵,也隻能如此了。不過能做到這般,錢夫人也技藝不凡,一定是對船隻有十分的了解。”
黛玉抱着船回來,聽到何嬷嬷的話,沉思片刻,道:“雖然船小,但不是沒人能掌舵。”
“嗯?還有這麼小的人?”何嬷嬷笑道。
“有。”黛玉回屋,不一會舉着耷拉着根須的幼苗回來。
就算沒有臉,何嬷嬷都能感覺到它的茫然。
黛玉把它放到船上,沒了托架支撐的船頓時一歪,幼苗趕忙伸出根須紮進土裡抵住船身。
何嬷嬷愣了愣,撫掌笑道:“它确實合适,但它會掌舵麼?”
事實證明,它不會,但它很聰明,能學。
在幾次歪七扭八,船艙進水,差點沉船之後,它總算得心應手起來。
何嬷嬷看到船底的出水孔在往外排滲進去的水,不由贊歎,“錢夫人連這個都想到了,真就和真船一模一樣。”
在船上當了一會兒掌遷手,幼苗不僅學會了根據風向調整帆的方向,它還無師自通了劃槳。
隻見它立在船中央,一邊拉着纜繩,餘下根須分成數股,從四面八方伸入船艙,叮鈴哐啷一陣,船舷兩側的八個倉口就被打開,從裡面伸出木質船槳。
根須纏着船槳,它一拉纜繩,船帆側過來,避開了風。青雀送去的風吹不起帆,但船依舊在動。
幼苗指揮着根須賣力搖着船槳,木船在水中從這頭駛到那頭,不亦樂乎。
該說不說,這一幕其實有點詭異。要是有旁人見到了,大概會覺得木船裡面有鬼。
但岸邊的幾個人都不以為意,青雀還有些生氣。
本來是她在玩的,姑娘在一邊看,現在卻被幼苗奪了船的控權。她“哼”了一聲,眼珠子一轉,掉了個方向,控制着池水卷起大浪,撲向船頭。
黛玉“呀”了一聲,就見浪頭砸下,木船被水從頭淋到尾,沒又翻,卻被推出老遠。
黛玉叫了青雀一聲,剛想說她,不想被沖到池子中央的船又劃回來,船頭調轉,靜靜對着青雀。
然後船槳敲打着船身。
“它是......想再來一次?”黛玉猜測道。
青雀毫不猶豫再次送上一陣大風,吹起滿塘池水。池中波濤浪湧,木船在浪頭颠簸,左沖右突,搏擊風暴。
一個水塘,一艘模船,愣是讓一人一苗玩出了海上船隻直面風暴的兇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