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小赤井就已經有所預感。
這個人已經跟那些洗不去的淤泥牽扯太深,深入進了血肉,早已無法拔除。
無論春見撫逃到哪裡,做了什麼,或者幹脆什麼都不做。
曾經的那些罪也會一一找上他。
沖矢昴要殺他,不隻是為了FBI的立場,為了自己的後路。
也是因為對方早已無法脫身。
這不是一紙證人保護計劃就能了結的故事,死亡對那個人來說,何嘗又不是解脫。
“他該死。”沖矢昴冷靜的下了決斷,“春見撫這個人早該死了。”
他不是年少的沖動。
至少不全是。
他隻是……或許太過冷靜了。
江戶川柯南瞳孔地震。
江戶川柯南還是第一次從沖矢昴口中聽到這麼不留情面又直接的話。
“哈?”
灰原哀嘴角一抽,眼看着就要不顧雙方武力差距撸袖子。
江戶川柯南連忙攔住她:“喂喂,灰原,沖矢先生隻是比喻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對春見先生做什麼。”
說完,江戶川柯南不忘瘋狂對沖矢昴使眼色示意:“你說對吧?沖矢先生?”
“沒做什麼?”灰原哀聞言更加炸毛了,“如果江戶川,你管狙擊對方、引爆對方所在地的炸彈和讓FBI埋伏這些叫做沒做什麼的話,那什麼才算是做點什麼?”
江戶川柯南:……
不是,沖矢先生。
赤井先生!
你真殺啊!?
沖矢昴看着男孩求助又崩潰的小眼神,心底歎了口氣。
還是露出點屬于成年的靠譜,把已經到了嘴邊的“他又死不了”咽下去,換成了妥協的承認。
“我又不可能真的殺了他。”畢竟殺不死。
沖矢昴淡定的推了推眼鏡:“别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隻不過是順水推舟和迫不得已。”
是春見撫先選擇了黑暗的那一邊。
灰原哀一頓。
她慢慢放松身體,順着江戶川柯南攙扶的力道站起身。
灰原哀不知道沖矢昴這話的水分有多少,但百分百是摻了水的。
她的雙手冰涼,此刻不安的緊握成拳。
灰原哀其實并非什麼都不懂,她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曾經收到的那些好意,會有虛假的成分。
就像是珍藏了好久的糖果,真正剝開糖紙的那一天,才發現裡面是被糖漿裹挾的劇毒。
沖矢昴重新給江戶川柯南倒了杯水:“好了,男孩。”
他重新擡眸看向江戶川柯南,就像是剛才那幕荒誕的劇目不曾上演一樣。
“你想了解什麼?有關他的。”
江戶川柯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灰原哀,斟酌着開口:“所以,春見撫确實是組織成員?”
江戶川柯南其實也有些懷疑這個名字的真實性。
畢竟誰家好人的真名會叫做“ku”。
一個單純的占位符,就像是最不走心的假名,或者幹脆隻是個昵稱。
不過看沖矢昴的反應,對方至少是真的使用過這個名字。
“啊,是啊。”沖矢昴沒什麼負擔的抖落消息,“代号Spirytus,目前疑似再次叛逃。”
江戶川柯南剛準備喝口水歇一歇,聽到這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什麼叫目前疑似叛逃?還是再次?
沖矢昴聳肩:“畢竟他又不可能真的死在那次任務中,那太兒戲了。”
而他們也想象不到能夠絆住對方腳步的可能性,所以隻能是春見撫自主的不願回到組織中。
這和再次叛逃也沒有區别了。
“不過再次?”江戶川柯南深呼吸,“也就是說春見先生其實是可以争取的吧?”
能夠做出叛逃的事情來,恐怕也是對組織沒什麼忠心的。
“等等。”江戶川柯南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沖矢先生指的叛逃隻是任務後不回到組織,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半月眼的看向沖矢昴。
“啊對了。”江戶川柯南輕咳一聲,補充到,“其實現在,春見先生處于失憶狀态。”
咚。
二重奏一般的聲響同時劇烈響起。
沖矢昴下意識起身,大腿撞在了桌上,而灰原哀則是一拳敲在了沙發上。
失憶的亞圖斯!
這代表着什麼,背後的利益會有多少。
兩人腦海中迅速閃過不少思緒。
江戶川柯南頓覺不妙:“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不過能讓沖矢先生露出這個表情,看來春見先生的失憶還真是個大事件。
“春見先生在組織中的地位很重要嗎?”江戶川柯南繼續試探,“感覺你們好像很激動。”
“重要?”灰原哀深吸一口氣,“那可不能叫做重要。”
“那可是那隻老烏鴉的命根子。”
灰原哀冷笑一聲:“是疼都不舍得讓他疼的、烏鴉的珍寶。”
灰原哀直接起身,轉身就毫不留情的往門外走去。
江戶川柯南嘴角抽了一下,目光看到沙發上無辜的時尚雜志。
想也知道是誰的東西。
“等等,灰原!”他虛着眼喊,“你雜志不要了嗎?”
“那種幼稚的兒童裙裝誰會看啊!”
可惡的直男和FBI!
……
春見撫在取回自己的合法資産和證件後,意外拿到了一處房産。
那是當年艾薇缇雅留下的那家蛋糕店。
對方的遺囑上寫了他的名字,因此那家現在已然荒廢的店鋪變成了春見撫的私人财産。
春見撫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去了那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店面一趟。
封條,灰塵,垃圾。
取代了記憶裡那個推開門就會清脆的響起的風鈴。
春見撫上前幾步,用指腹輕輕抹去玻璃門上厚重的灰塵。
灰撲撲的大門上留下一道鮮明的痕迹。
寫着艾薇缇雅蛋糕店的招牌還懸挂在其上,隻是已經因為無人問津,變得老舊不堪。
留下的從來不是回憶,而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東西。
美好的早已被裝入腦中。
春見撫伸手撕掉封條。
這甚至還是因為當年的失蹤案,警方貼上去的。
門一推開,老舊的風鈴還是堅強的發出一串脆響。
春見撫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
他輕輕的聲音落進滿地煙塵中:
“歡迎光臨。”
有一束漂亮的光從他身後射入灰暗的店鋪中。
一瞬間,春見撫仿佛又看見了一段美好的宛如櫻花一般燦爛顔色的記憶。
被歡笑和幸福簇擁着的人,填滿了這間蛋糕店。
這是春見撫醒來後,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些記憶的真實感。
但美好的記憶帶來的不是快樂。
而是幾乎要沖破胸腔的一股巨大悲怆。
一顆淚從春見撫眼角滾落,久違的感覺萦繞上他的心頭。
太久沒能流下過眼淚,甚至早已忘記了流淚時要擦去。
于是任由淚珠顆顆滾落,砸入泥濘的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