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是誰有那個能力,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接近春見撫店裡的凳子……
畢竟春見撫最近确實是在淺眠。
他被不知名的願望反噬得太過厲害,直到現在還在緩慢恢複着。
春見撫自己也說不清,現在自己記憶和感情斷層的情況,到底是先前的自己刻意為之,還是被反噬留下的代價之一。
如果隻是代價,通過不斷的“睡眠”還是能夠恢複的。
于是春見撫這段時間一直在嘗試恢複自己的狀态。
恐怕那人也是發現了自己的狀态不佳,刻意趁機放了炸-彈。
但如果是針對自己,為什麼不放在餐台?
如果說是針對沖矢昴……
那就更加說不通了。
因為能夠在春見撫身邊出入如無人之境的,必然是曾經了解他的人。
而且沖矢昴也不是天天都來,萬一有别人觸發了炸-彈,放炸-彈的人豈不是功虧一篑?
可……
不說簡單C4本身就很古怪,這種一點都不走心的掩藏,也幾乎是明擺着要春見撫去發現這顆炸-彈。
忽然,一股濃稠的惡意緩慢攀爬上了春見撫的後背。
他幾乎要下意識躲避。
但想到他現在隻是一個“失憶”的普通人士,春見撫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隻是稍微調整站姿。
一枚子彈忽然破空而來。
在火光擦破空氣的那一瞬,沖矢昴最先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拉春見撫。
但子彈的速度似乎更快一些。
那本該穿透心髒的子彈,噗哧一聲沒入皮肉,在肩胛素白的面料上綻放開一灘暗紅色的血花。
春見撫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
原來,隻是要把他引出室内……嗎?
沖矢昴的那雙眼睛猛地睜大。
但一個身影比他更快的沖了上去,接住了被子彈沖擊得身形一晃的春見撫。
那頭卷毛甚至還汗濕着,凫青色的眸子裡寫滿無法作假的驚慌無措。
“喂!春見撫!”
松田陣平猶如一道風,在尖叫響徹之前,就先一步吼出了春見撫的名字。
松田陣平頂着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單手扶住春見撫的那一刻,下意識伸手捋了一下自己腦袋上的汗,不讓汗水有滴落在傷處的可能性。
随後,他緩緩把春見撫放平在地面上,想身後呆若木雞的屬下喊到:“别傻站着啊!叫救護車!”
随後,松田陣平深呼吸一下,轉頭看向沖矢昴。
凫青色跟一片平靜的綠色相接。
松田陣平先是被沖矢昴太過平靜的情緒弄的有些發愣。
畢竟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有同理心的正常人,就算不擔心傷者的傷勢,也會有所害怕和顧及。
更何況,按照這些人的說法,沖矢昴應該和春見撫關系不錯才對。
幾乎是日日相處的相熟餐館的老闆,沖矢昴也能這麼冷靜嗎?
但現狀容不得松田陣平多想,他咬咬牙:“沖矢先生……是吧?”
沖矢昴這才如夢初醒般,後知後覺的表現出擔憂來:“請問我能做什麼?”
“去找瓶清水。”松田陣平皺眉将春見撫傷處沾到的布料剝開,而後從沖矢昴手中接過水輕輕沖洗。
春見撫安靜的看着這些人繞着他忙來忙去,除去低低的抽痛的吸氣聲外一言不發。
直到松田陣平仿佛還要表演一個現場取子彈,他才連忙用沒事的那隻手按住了松田陣平的……
臉。
松田陣平:“喂!”
春見撫無奈的笑笑,但因為那處槍傷還是牽動着他的神經,直沖大腦的疼痛依舊存在感強烈。
隻是腎上腺素的作用讓春見撫一時間忍耐度拔高,再加上他本來也很熟悉這種程度的疼痛。
比起難捱,春見撫更覺得像是一種手段有些過激的提神。
畢竟來自靈魂深處的疲倦時時刻刻侵襲着他的神經,恰當好處的疼痛比無波無瀾的平靜要更得春見撫心意。
隻是不可避免的,失血讓春見撫本就青白的面色更加失去血色。
松田陣平眉毛擰成一團,用手握着春見撫的手腕拉開:“春見,你……”
“我沒事哦,松田君。”春見撫眉眼舒緩,除去眉心那一點揮之不去的皺痕,幾乎看不出疼痛的痕迹。
松田陣平一時失言,好半晌才垂着眸。
他卷曲的劉海被汗水浸濕,随着他的動作盛不規則的形狀垂落着。
松田陣平隻是默默收緊了抓着春見撫的手,那力道明明已經讓手背繃緊到了青筋暴起的程度,但落在春見撫身上時,卻沒有多大力度。
春見撫被他這種态度弄的啞然,心底甚至生出來點心虛感。
“那個……”
“你是不是不信我們?”松田陣平凫青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是不是、”
你隻信那個到現在都音訊全無的家夥?
但話到嘴邊,松田陣平又洩了氣。
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他又不記得了。
春見撫唇瓣動了動。
春見撫忽然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幹澀。
那雙紫色的眸子閃爍了一下,然後有一瞬間的茫然。
心髒,被刺痛了一下。
可是明明,他那顆心早就壞死了不是嗎?
……
而也是在此時,不遠處的天台上。
橘紅色短發的女人從瞄準鏡上移開視線,眼下黑色的鳳尾蝶刺青随着她的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啧,沒打中。”基安蒂不爽的輕嗤,然後對着耳麥裡說到,“子彈打進亞圖斯肩膀裡面了。”
耳麥那頭沉默片刻,而後一股詭異的電子音笑聲從耳麥那頭傳出。
“肩膀也是個不錯的位置。”
基安蒂臉色更加嫌棄,于是她幹脆關掉耳麥,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開溜。
再不走,那群條子真的要找上來了。
不過她自然也沒聽到,耳麥對面留下的最後那句話:
“真期待你會有什麼反擊啊……亞圖斯。”
……
春見撫本來絕對沒想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不過是一處槍傷,在他那些記憶裡,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了。
而且就現在身體的耐痛程度來講,中槍絕不是什麼大傷……對春見撫本身而言。
畢竟回憶裡,不說瀕死,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經曆就不止一次。
但這都抵不住,當街被人狙擊後帶來的影響力。
不說那些聞着味趕來的記者,光是那些為了湊熱鬧而到處傳播的群衆,就已經把事态擴大化了。
于是在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第二天,春見撫的病房裡就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腦袋。
其中甚至還有特地請假過來探病的伊達航。
高大的警官先生手裡拎着未婚妻自制的慰問餅幹,滿目都是擔憂:“春見啊,你才剛出院,怎麼又把自己折騰進去了。”
春見撫眼皮一跳,然後笑容有些勉強:“伊達君……”
春見撫雖然說話還有顧忌,但萩原研二可沒這些顧忌。
當場拍着自己的大腿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萩原研二眼淚都要笑出來了,伸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淚,“不是,班長,你這個說法真的好像是小春見剛剛被關進監獄裡了啊。”
伊達航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抱歉,是我用詞不當了。”
“而且hagi你也是。”松田陣平像是個大爺一樣靠在椅子上,臉上架着那個半永久的墨鏡,臉色臭臭的,“看望這家夥你笑得那麼開心幹什麼,你這樣根本不會讓春見長記性的。”
萩原研二無辜的眨眨眼:“但是小春見平安無事不是确實值得慶祝嗎?”
春見撫也彎着眸子看他:“是啊,很值得慶祝的事情啊。”
平安無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靈魂和身體真的在不斷修複的緣故,有些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逐漸浮現在了腦海中。
他比以前,更像是自己了。
春見撫眸光柔柔,那樣看着人,就算是松田陣平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了。
但某隻卷毛還是死要面子,嘴硬的哼哼唧唧兩聲,然後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可是我跟hagi的禦用大廚,手受傷了就好好養傷。”
“雖然松田君這樣說,但我居然一次都沒等到松田君來餐館诶。”春見撫點了點自己的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用溫柔的笑容掩藏着自己的一點惡趣味。
松田陣平:“……我們排爆警很忙的好嗎!”
伊達航摸摸自己的腦袋:“但是松田,你、”
“沒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