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站在門口,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鑰匙插入門鎖,伴随着金屬相碰以及轉動時輕微的咔嚓聲,安室透連呼吸都放得更輕。
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危險,有不明人士潛入了他所謂的最安全的地方。
吱呀……
門被輕輕的推開。
也是走廊昏黃的燈光照入黑暗,室内的那一瞬間。
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從走廊的拐角處緩緩走出。
他自陰影中而出,腳下鞋子和地闆每一次相觸發出的低沉碰撞聲,都讓安室透的警惕更加拉上一個檔次。
在那腳步接近的前一刻,安室透率先重新重重關上房門,飛快的用鑰匙反鎖了門闆,而後用後背緊緊貼住門闆的位置,直面身後的男人。
紫灰色的眸子将目光微微上揚。
而當他的視線範圍内出現來人那張臉時,安室透渾身的戒備和警惕,瞬間轉化為濃烈的厭惡與嘲諷。
“啊啦,這不是沖矢先生麼?”安室透揚眉,語氣低沉而甜蜜,比起身為“安室透”的陽光開朗,他說話的語調更加接近作為組織成員的波本,“這個時間上門是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沖矢昴露出恰到好處的迷惑神色,像是在驚訝他此刻和平日裡的表現大相徑庭。
而這樣層次豐富又細膩的演出,觀賞他的唯一觀衆卻并不買賬。
安室透隻是在冷冷的看着對方,眼神中洩露出的情緒就像是在說:
别演了。
沖矢昴目不作聲的和他僵持了一瞬,而後率先做出妥協。
那雙深邃的綠眸睜開:“或許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可以談話的場所?”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怎麼不去你家?”
沖矢昴詭異的沉默了一瞬,然後語氣微妙的問他:“你确定,如果我讓你到工藤宅來,咱們兩個之間的交流,能夠僅僅保持在語言上嗎?”
而且如果真的在工藤宅打起來,那位小偵探會真的哭出來的。
安室透心情本來就不爽,再看到他之後就變得更差了。
此刻再被沖矢昴用這種語氣問話,幾乎都要氣笑出聲。
但是他還是伸手重新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半個身子湮沒在房間的黑暗中,卻沒有半分要邀請人一起進去的意思。
“我不覺得我和你有什麼好談的。”安室透語氣冷淡,那些不真實和不切時的嘲諷都被盡數壓下,于是有淺淡的疲憊浮現出來。
沖矢昴見他的态度油鹽不進,直接了當的将話題重心直接抛出:“亞圖斯。”
紫灰色的眸子一頓。
“我不明白你在做什麼。”沖矢昴語氣冷淡,“關于你特地把亞圖斯支走離開東京的行為。”
能夠在北海道那邊見到春見撫,對于沖矢昴來說,實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而當時跟在春見撫身邊的那兩個人,如果沖矢昴沒記錯的話,應該都和波本關系相當不錯。
以安室透的心計,不可能看不透這段時間發生在春見撫身邊的事情都有組織的手筆,也正是因為如此,對方刻意差遣人把春見撫送離開東京的行為就更加怪異。
“他是組織的核心成員。”沖矢昴聲音壓得很低,字字句句中都把FBI利益至上的态度表明的淋漓盡緻,“組織成員現在内部正在相互殘殺,你不該橫差一腳現在截斷他們的行為。”
那雙綠色的眼睛裡面沒有絲毫動搖,安室透甚至能夠從中看到他對春見撫的殺意。
“讓他們自相殘殺,相互消耗彼此的實力,而你現在身為組織中的核心成員,能夠在其中得到的好處……你不可能不明白。”沖矢昴眼神銳利,“你在想什麼?”
安室透完全沒有被對方這過于富有攻擊性的言論而帶偏思想。
他微微側過頭輕笑一聲:“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出的這樣的結論。”
“春見他知道情報并不少,對組織的忠誠也并不堅定。”安室透直勾勾的回望過去,“身為合格的FBI,你比我更知道如何利益最大化。”
“自相殘殺?”安室透嘴角扯了扯,“近些年來勢力越發膨脹的朗姆,和完全聯系不到自己手下甚至還處于失憶狀态的亞圖斯?”
“你管這叫勢均力敵的相互消耗?”
“FBI。”安室透這句話幾乎是用氣音說出口的,“你是帶上易容之後,連腦子都不要了嗎?”
沖矢昴沒有接話,隻是看着對面金發黑皮的偵探,對他露出一個嘲弄得笑容。
“我自認為我的腦子還沒有出錯。”安室透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當年被殺掉重要的人的人明明是我吧?”
“我尚且都可以保持理智和清醒,做出正确的判斷與選擇。”安室透目光逐漸變得探究,“你到底是因為什麼?”
“你好像總是十分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死他?”
沖矢昴微微有些驚訝:“你……”
安室透皺眉:“别着急反駁……還是說你壓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金發偵探的目光更加微妙起來:“說我對亞圖斯的态度有問題,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到你自己的問題嗎?”
沖矢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讓人看不出他現在是在故作鎮定還是内心真的毫無波瀾。
“我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麼問題。”沖矢昴表情更加冷淡了些,“你還對他抱有幻想,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他。”
“虛僞,僞善又高高在上,甚至會漠視一切的感情與生命。”沖矢昴語氣平鋪直叙的作出最為不客氣的評價,“但甚至可以為了讓自己感到有意思,而去把一個人的感情當成試驗品去觀察。”
“你想和這樣的人合作,就沒有想過他會為了某一刻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毫不猶豫的來背刺你嗎?”
“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到,其實你說的這些形容,要更符合你自己嗎?”
兩個人幾乎是在沖矢昴說完那些評價後,異口同聲的說道。
而後二人皆是一愣。
安室透率先反應過來,表情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哈?FBI,你要不要自己好好回憶去想想,當初的那些任務誰才是真正冷血無情的那個?”
他們合作的那些任務中,到底是誰為了完成任務而不惜将狙擊槍的槍口對準同伴的身體。
又是誰為了保護素不相識的孩子,而被炸彈的餘波差點奪走了性命。
安室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些。
同時在他心底,在進入組織前他們和春見撫相處過的那些點點滴滴,安室透也不願意去相信那些都是對方裝出來的虛假。
如果在那一年的時間裡,春見撫一直都在僞裝。
那對方也太可怕了。
說完這些話,安室透不等沖矢昴做何反應,直接在對方眼前碰的一聲關上自己家的門。
沖矢昴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個閉門羹,差點被飛起來的門闆砸到自己的鼻子。
他總覺得這一幕莫名其妙的感覺到眼熟,卻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曾經經曆過。
隻是他心底的那些情緒确實被對方的幾句話而掀起了一些波瀾。
他最初下定決心一定要殺死春見撫是因為什麼來着?
因為對方太過危險,也不願意站到屬于光明的這一邊來。
而且他還接觸到了真純。
沖矢昴握緊自己的拳頭。
安室透不會明白,因為他沒有經曆過那些。
沖矢昴目光幽深。
希望對方現在選擇相信春見撫,不會在以後的未來而後悔。
……
琴酒那邊讓手下的人盯着波本近期的行動,并不隻是說說而已。
亞圖斯對整個組織的意義,太過不同尋常。
即使波本确實對組織的貢獻重大,本身也能力斐然。
可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還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更何況波本能有如今的地位,至少有三成的原因是因為他踩着曾經的亞圖斯往上爬,在組織情報方面的地位,甚至某些時刻能夠和朗姆那個老家夥平起平坐。
琴酒又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亞圖斯說過的那句相當不要命的話。
他用指腹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