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才疏學淺如約書亞。

似乎也模模糊糊懂了一點這件事的颠覆性。

他遲鈍的：“那麼，也就是說？”

“我承認你是救世主。”

瓦倫汀·加缪的桌前還放着空蕩蕩的餐盤，工坊中還彌漫着方才吃過的土豆的香氣。

就在這樣不算嚴肅的氛圍中。

大主教緩慢的低垂下：“你将是下一任的聖約翰。”

。

「……」

約書亞瞥見了大主教的發旋。

——大主教漆黑的短發和漆黑的眼眸，和塞缪爾城的審美很不相符，在還沒有成為大主教的時候，恐怕遭遇了不少偏見。

甚至在成為大主教後，偶爾，約書亞也會在角落裡傾聽到别的惡魔對大主教的譏笑。

「肮髒的厄瑞珀斯的眷屬竟然也可以成為大主教，塞缪爾城也是堕落了……」

「不怕招惹來涅墨西斯的暴怒嘛！」

——厄瑞珀斯是夜枭，混沌黑暗，恐懼與死亡的神明。

他們在身後竊竊私語。

但當大主教站在他們身前的時候，這些惡魔的腰彎的比誰都要低。

約書亞知曉大主教肯定聽到了這些。

畢竟他看起來有點掌控欲，想要将整個塞缪爾城覆蓋在自己的視線之下。

——事實上黑市究竟為什麼還存在，是黑市中的小攤主的不解之謎。

但大主教不在意。

最多是尖銳刻薄的譏笑回去，以冒犯大主教的罪名将他們革職。

而真的被大主教盯上的話——

就比如阻礙塞缪爾城前進的惡魔們，無論身居高位還是遊蕩在街頭行蹤不定的流浪者，全被大主教平等的埋葬在第43區墳墓。

——在大主教并不漫長，順風順水的一生中，恐怕沒有遇到多少會讓他低頭的事情。

「救世主的地位這麼高嘛？」

約書亞有點不适應。

他試圖讓氣氛活躍起來：“……我要改名叫約翰·約書亞嘛？”

加缪在約書亞看不到的角度。

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罷，不可以苛求才上到第十四周的小惡魔知曉舊紀元的儀式。

加缪于是自顧自的捏起約書亞的手，走流程的懸放在自己的腦闊上，停了一瞬，又捏着放下來，淺薄的甚至感受不到的親吻在手背上。

“隻是約書亞就可以。”

做完了這件事，大主教若無其事的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模樣。

在約書亞動搖，甚至瞳孔地震的目光中。

“那麼，新上任的救世主，請在下個星期六前，按照「隐匿的圓桌會議」的說法，将行李全部搬到我的工坊來。”

“我們要住一起嘛！”

約書亞難以置信的。

“很遺憾。”

加缪刻薄的說，“盡管崇高的救世主大概看不上我這麼簡陋的，沒有品味的小居所，但在塞缪爾城，恐怕沒有比我更可以好好保護你的惡魔了。”

“塞缪爾城有危險嘛？”

“……總有一些。”

在想起不知曉哪些惡魔後，本來就很刻薄的加缪變得尖銳而嘲諷。

他譏笑着——

“有的畏懼着外間的世界，認為是比塞缪爾城還要殘酷的污染地獄，有的惶恐自身的存在，荒誕的猜想整個塞缪爾城都隻是隕落的神明的舊夢，在抵達現實的一瞬就會如泡泡一樣破掉……”

“！”

約書亞驚悚一顫，“我們隻是夢嘛！”

“……我為你的智商感到擔憂。”

加缪看着恨不得将約書亞的頭蓋骨掀開了，将渾噩的腦闊捏出來洗洗。

“啊，啊。”

約書亞有點羞恥。

他本來就才疏學淺，而且這樣的說法前所未見，稍微動搖了也不奇怪嘛……

“畢竟神明全知全能。”

約書亞嗡嗡的嘀咕着。

“教科書第3頁！”

加缪捏住約書亞的臉頰，拉扯着讓他清醒一下，“我記得當時特地劃過重點！”

“疼……”

約書亞濕漉漉淚汪汪的，“是的，是的，神明并非全知全能。”

“我是真是存在的，大主教是真實存在的，大主教光輝燦爛！”

“……光輝燦爛是救世主的修飾詞。”

加缪放過約書亞。

他靠在椅子上，今天發生的事，哪怕是作為大主教也感受到疲倦。

上一次這麼疲倦，還是在迷失裂隙殺穿了一整個幽靈鲨的水蝕族群，拖曳着殘破的身軀回到城堡，又遭受了第43區的家夥的埋伏。

「那次真的很累啊。」

加缪渾渾噩噩的想着，「差點沒躺闆闆。」

——不過，至少這次的土豆很好吃。

他擺擺手，讓旁邊新上任，呆呆怔怔的救世主：“去搬東西罷。”

“呃。”

約書亞抱着自己的冒險者小包，“……我已經收拾好了。”

“？”

加缪掀起眸子望他。

“我的全部身家就在這裡。”

約書亞将冒險者小包打開一條縫。

晚上休息的時候，他會找一處隐匿的角落，将冒險者小包放在那裡，随後鑽到裡邊休息。

“……胡鬧！”

加缪難以置信的。

哪怕是他流浪的時候也沒有用這麼荒唐的方法，“要是有誰尾随你，将包撿走，你自己也被帶走了！”

——竟然有将自己打包好的救世主！

“我很慚愧……”

約書亞嗡嗡的，他徹底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