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面具似乎能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他想起的是魔神戰争,丹恒想起的是丹楓的記憶,而景元,大概就是飲月之亂後的事情了吧。
鐘離熏了些安神香,輔助睡眠。思及音律能夠使人安神,他便把古琴也搬了出來,讓其自行演奏些安眠曲。
但不知是其中的機關術失效了還是他忘記了怎麼擺弄,铮铮兩聲琴音後,像是用鐵絲切割心髒般,叫人聽了心痛。
鐘離輕歎口氣,将古琴也一并縮水了,然後坐下輕撫琴弦。舒緩綿長的音符從指間流出,仿佛山間緩緩流淌的溪水般,優雅甯靜。
彥卿在外面聽到琴聲,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直接扒着門縫兒朝裡看。然還沒看到些什麼,後腦勺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捂着腦袋回頭,見是星,立即委屈巴巴道:“老師下手怎麼這麼重。”
彥卿原以為星拍他是因為他偷看偷聽,沒想到星卻把他往旁邊擠了擠,“有這等偷聽偷看的好事兒不叫上我,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師。”
少年憋着嘴巴嘟囔道:“誰家老師也不像你沒個正經樣兒。”
“小東西,還敢頂嘴。”星恐吓地揮了揮拳頭。
彥卿撇撇嘴,不說話了。隻是揉着後腦勺,心想昨晚挨了一棍也就罷了,今日又挨了一巴掌,難道自己就是天生挨打的材料。
少年很是不服氣地看着星的背影,視線無意識掃過少女的腦袋,有些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剛才沒怎麼注意,現在安靜下來才看到星的腦袋上紮了兩個小揪揪。一左一右,甚是滑稽。
連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不紮這樣的發型了。沒想到老師看起來年歲比他大,心性倒是還在總角之年。
思及此處,少年不由得伸手拽了拽星的外套,忍着笑意叫了一聲:“老師。”
“别扒拉我,正看得起勁兒呢。”星頭也沒回,隻是摸索着把手放在彥卿的腦袋上,安撫性地揉了幾下。
彥卿不滿星這敷衍的态度,執拗地拽着。
“倒黴孩子。”
星推着彥卿的腦袋,彥卿拽着她的衣服不撒手,星另一隻手則扒拉着門框,還要小心地不發出任何動靜。要是驚動了鐘離,腦袋上就要再多一個包了。
紮倆辮子已經夠丢人了,紮三個她就不用出門混了。
然而再小心也有露餡的時候,一不留神,星的手滑了一下,彥卿也沒來得及收力,倆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發出悶響的那一刻,星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完了,完了,這下被老爺子怎麼弄死的都不知道。
才剛爬起來,正好對上鐘離那雙面無表情的眸子。星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呼,“嗨,鐘離……”
鐘離頗有些頭疼:“你不是走了嗎?”他瞧見星腦袋上的兩個小揪揪,抱了下胳膊:“還是說,你覺得兩個不夠,還要再多一個?”
“不……夠了,夠了。”星連連後退,抱起旁邊還搞不清楚狀況彥卿,然後夾在腋下就往外跑。
鐘離輕歎口氣。
一群隻知道鬧騰的倒黴孩子。
他才關上門,再看景元,方才還熟睡的将軍,此時卻已經直起身子坐在了床沿上。白色的中衣略顯單薄地搭在景元的身上,一頭銀發有些淩亂地披在肩頭。
臉色略顯蒼白,緊抿的唇毫無血色,神态也有些倦怠。偏那雙金黃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看向鐘離的眼神也有些許玩味,但更多的仿佛是探究和審視。
鐘離不由得再次歎氣:“将軍何時醒來的?”
景元勾了勾唇角,一改眸子裡的探究,變得有些澄澈,卻是說了句廢話:“先生進來之前。”
鐘離抿緊了唇角。第一次,面對景元的話不是反唇相譏,不鹹不淡地怼回去,而是先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将軍的身體可還有其他的不适?”
這個反應,景元都着實愣了一瞬。他以為鐘離會像往常一樣,話裡藏鋒,不會給他留任何餘地。都已經做足了準備,不成想,一句廢話,換來的卻是鐘離的殷切關心。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不費什麼力氣。許是和鐘離怼來怼去有些習慣了,現在這般,景元居然還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迫切希望鐘離能夠再出言反譏一次。
“……”
等了許久不見景元開口,鐘離輕輕喚道:“将軍?”
“……”
景元回過神來,那一瞬間居然有些無措。但很快他便調整好了狀态,唇角微微上揚:“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先生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