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軍,您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正的對待。即使年輕的時候或許您心中也曾有過抱怨,或許您也試着去反抗過,更或者到最後您發現無濟于事,隻能被迫接受這種不公正的對待。幾百年以來,您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認為其他人也應該像您一樣習慣。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
“……”
景元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說完他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回身拎了壇酒喝了一口,雖然他沒有醉,卻借着酒意大說特說。
再看半空中,飛霄連續進攻多次都無法破掉鐘離的盾,在月色的映襯下,那本該暖黃色的玉璋護盾卻在此時泛着凜冽的寒意。
鐘離在半空中盤膝打坐,下面亭子裡懷炎和景元的對話他已悉數聽入耳中。說實話,他對這一切倒沒有那麼在意。
雖然仙舟和璃月的風土人情很是相似,但在一緻對外的問題上璃月卻從來沒有含糊。不管是兩千年前的魔神戰争,還是五百年前的坎瑞亞戰争,璃月從來都是衆志成城,萬民一心。
雖然五百年後的今天,随着時間的增長,一些生活觀念也發生些許改變。人和仙的矛盾也在此時顯露出來,但也并不是無法調和的。
然而仙舟聯盟卻是各自心懷鬼胎,蛛網暗結。互不信任,甚至互相猜忌。上面的人安逸了太久,絲毫不顧下面的人的死活。下面的人累死累活,卻隻換來了無端的猜疑和試探。就算沒有魔陰身,被如此猜忌幾百年,精神也會面臨崩潰的邊緣。
難怪幻胧選擇了仙舟聯盟來實施她的毀滅美學。不得不說,如果在毀滅軍團看來,沒有被毀滅的仙舟聯盟算作是一種病症的話,那麼用幻胧這個以内部分裂為美學的絕滅大君來毀滅仙舟聯盟,倒算是另一種别緻的對症下藥了。
話說回來,景元做将軍做了七百餘年,還能如此平和地為人處世,絲毫沒有半點兒魔陰身的迹象,心性真是極好。
他知道景元的難處,也明白一些事情縱使景元不願意,也是要去做的。所以,他并沒有那麼在意。但是不在意歸不在意,事後拿這些事情打趣一下景元也無可厚非。
雖然他讓自己塵世閑遊的計劃也成功地變為了一紙空談,但許是抱着看熱鬧的想法,又許對景元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更或者是仙舟上似曾相識的風土人情,他很想知道仙舟這艘大船在毀滅和豐饒的雙重夾擊之下如何在星海中安穩前行。不管日後聯盟對他有何看法,會采取何種措施,他現在都打定主意,賴在羅浮上不走了。
細小的碎裂聲傳入鐘離的耳朵,他緩緩站起身來,如同上次那般,蛛網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到了最後,整個護盾都在頃刻間碎裂。
飛霄緊随而至,鐘離不閃不避,直接徒手抓住了雷霆萬鈞的钺戟。
砰——
巨大的氣流如蘑菇雲般升騰而起。白霧散去後,半空中的鐘離和飛霄正在僵持着。飛霄想抽出钺戟,鐘離卻巋然不動。
“飛霄将軍,你的酒也該清醒些了。”
說罷,鐘離松開了钺戟,手掌翻轉向下,往前一送。飛霄被力量帶得蹭蹭後撤幾步。
景元和懷炎的對話,鐘離能聽到,飛霄自然也能聽到。同為将軍,同被猜疑,個中滋味她也能體會到幾分。
有些話,景元能說,而鐘離卻隻能說到這個份兒上。但僅止于此,飛霄也能聽出些許言外之意。
她呼了口氣,钺戟插在腳下,擡手擦掉額頭上的汗,似是自言自語:“酒通過汗發出來就舒服多了。”說罷又看向鐘離,“先生如此儒雅斯文,竟也有這般身手,我喜歡。”
最後三個字出來,鐘離微微怔了一下。原以為飛霄是個搬弄權術的,不成想原來先前那個喝酒喝得腳步虛浮,胡言亂語的樣子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忍不住笑了笑:“大捷将軍性格如此豪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飛霄大手一揮,钺戟消失不見。她朝鐘離抱拳,“初次見面,多有得罪,我是飛霄,叫我名字就行。”
鐘離回禮:“我是鐘離。”
飛霄作出邀請:“不打不相識,鐘離先生,為表賠罪,不若随我下去連喝三大碗!”
連喝、三大碗。
鐘離眉毛抽了抽,飛霄将軍的酒量實在有些不敢恭維,但這話不好說出口,隻好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将軍請。”
待二人下去,落至亭子前,景元早已等候多時,他抱着胳膊,輕飄飄道:“二位記得賠一下竹子。”
飛霄:“……”
鐘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