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便是鐘離先生你。”濤然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顧忌這句話會給别人帶來多大的沖擊。
“我?”
鐘離負手而立,哼笑出聲。縱然知道龍師心懷不軌,也沒料到他們會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我隻是一介外人,既非持明族,也并非仙舟人,更非狐族人。長老們連銜藥龍女都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我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閑人,這豈非主客颠倒?”
濤然搖了搖頭笑道:“先生切不可妄自菲薄。景元一向眼高于頂,不把我們這些龍師放在眼裡。但他卻對先生您一再邀請。能入景元的眼中,先生定有其過人之處。”
“說到底——”鐘離明白了,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濤然:“你們在意的并非是我自身的能力,而是想利用我給予景元緻命一擊。”
“景元不也是這麼打算的嗎?”濤然依舊面不改色:“他知道先生長相與丹楓極為相似,也知道先生本身為何物,更知道先生自身的能力。先生就是景元手裡的矛,刺向一切不利于他本身的人或事。”
“既然長老什麼都知道,何必答應景元讓我去做龍女的導師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迫不得已而為之。”濤然道:“我隻是持明族的一名棄子,必要時候,我會犧牲自己保全其他龍師。但我這名棄子,也有權利決定自己何時被丢棄。僅憑擅自覺醒前世記憶,還不足以讓我舍棄我自己。”
鐘離點了點頭:“原是如此。既然長老知道自己隻是龍師的一名棄子,又何必與他們同流合污呢?”
“先生聽錯了,是持明族的一名棄子,而非龍師。”
鐘離笑了:“長老的意思是,你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持明族,而非竊取龍尊的權利甚至想取而代之?”
濤然仿佛被戳到了痛處:“先生慎言!公正自在人心,今日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持明族的繁衍及日後的長期發展!從無半分私心!”
鐘離再次笑了:“既然公正自在人心,長老問心無愧即可。又為何僅僅三言兩語,長老就如此激動?我隻不過是對長老此前的行為做了一個合理的猜想而已。長老如此沉不住氣,豈非落人口實?且先稍安勿躁。”
濤然氣得不輕,“我從不在意他人的看法,隻要持明族安好,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長老如此高風亮節,是我等的榜樣。”鐘離象征性地安撫了下濤然的情緒。但見他依舊激動得像隻鬥雞一般,便也不再與他多費口舌,隻是問道:“不知龍女現下何處?”
“在金人巷。”濤然胸口微微起伏,語氣暗含嘲諷:“正與一幫小孩子搶着買瓊實鳥串呢。”
鐘離的臉色登時變了,目光冷冽幾分,冰涼地笑了一聲:“恕我直言,濤然長老。如若今日站在這裡的是星核獵手刃或者是前任羅浮劍首鏡流,恐怕此時你早已身首異處!”
“……”濤然沉默半晌:“先生與他們二人熟識?”
“非也,道聽途說罷了。”鐘離道:“若是長老沒别的事情,我便去尋龍女了。”
“且慢。”濤然攔了鐘離一下。
“長老還有何事?”
“先生不想去看看我們這些老家夥嗎?”濤然道:“鈎沉,韶英,雪浦,風浣,溯光,溸湍。”他一一報出了龍師的名字,面容沉靜得有些過分:“先生難道不想了解一下這七百多年以來,我們這些老家夥是如何守護持明族的嗎?”
濤然直勾勾地看着鐘離的眼睛,繼續蠱惑人心:“也許先生知道了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所作所為後,會對我們這些行将朽木的老東西産生一分同情。”
鐘離并未直面回答濤然的話,而是先輕笑了一聲:“我以為龍師長老們到了這個歲數了,應該是不需要導師了。”
?
“什麼?”
濤然有些沒明白鐘離的意思,本能地感覺這位看似儒雅随和的先生口中不會吐出什麼好話來。他蹙了蹙眉,但仍是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我是銜藥龍女的導師,而非龍師的導師。來丹鼎司的主要目的是盡快見到龍女,至于長老方才提到的幾位龍師,以後若有機會,就煩請長老引薦了。”
說完,鐘離便離開了。
濤然望着鐘離離開的背影,目光逐漸變得有些陰冷。
“呵。”
身後兀地傳來一聲冷笑:“你如此煞費苦心,最終換來了什麼,一頓冷嘲熱諷還不夠?”
濤然閉了閉眼睛後,冷冷回身,“總好過什麼事情都不做光是逞嘴上功夫的人。你說是與不是,風浣。”
風浣向來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和野心,如今在濤然面前,就更不會懂得收斂。早在七百多年前,飲月之亂後他便力挺雪浦,支持龍師議政制,并且恬不知恥地為自己辯解,什麼還政于民,什麼自己做主。嘴上說得好聽,實際還不是為了自己争那點兒蠅頭大利。
當時他都敢公開與濤然叫闆,不把濤然放在眼中。如今龍師議會已成既定事實,他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羞辱濤然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