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發現了彥卿手裡拿着的笛子,開口問道:“這是做什麼?”
“噢,是這樣的,将軍。”彥卿娓娓道來:“這位大姐姐身無分文,回不了家了。帶大姐姐來的星槎也在羅浮附近墜毀了,大姐姐自己又雙目失明,無法在仙舟上獨立。我給大姐姐鋒镝,大姐姐又不肯接受,說是要靠自己。我就隻能帶個笛子來幫大姐姐的忙了。”
景元聽着彥卿一口一個大姐姐,一口一個大姐姐,說得還如此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他不由得輕歎口氣,腦瓜子嗡嗡的。
這孩子,借着稱呼以星槎般的速度火速給自己提輩兒呢。
大姐姐……
景元有些忍俊不禁。比起自己,鏡流仿佛與彥卿這孩子更投緣些,倒是自己,夾在中間怎麼稱呼也不是。看來自己在這裡也是挺煞風景的,不如把空間留給這對兒稀裡糊塗加莫名其妙的姐弟吧。
見景元半天沒說話,彥卿又摸不着頭腦了:“……将軍?”
“沒什麼。”景元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揉了揉彥卿的腦袋:“你繼續助人為樂吧。”
景元正要離開,蓦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來的時候你見到鐘離了嗎?”
“見到了見到了。”彥卿顯得有些興奮,眼睛裡冒出小星星:“鐘離先生正帶着白露小姐逛街市呢,還給她買了好多好吃的東西。”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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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一手被鐘離牽着,一手拿着瓊實鳥串有些不知所措。她仰起臉看着鐘離,大大的眼睛裡有遲疑,有猶豫,也有忌憚。
第一次見到鐘離先生的時候是在長樂天,那個時候有幾名雲騎身犯魔陰,她正要救治。但是自己沒有武力傍身,幸好鐘離先生和星穹列車出手相救。
那個時候,他們沒說上幾句話。但是感覺這位先生有些像持明族内的那些老學究,有些木讷古闆,或許張口閉口都是些體統什麼的。
第二次見鐘離先生的時候是在鱗淵境洞天,那個時候龍師派浣溪對自己下手,意圖除掉自己這個名存實亡的龍尊,迫使丹恒回來繼任龍尊之位。也是鐘離先生和景元将軍出手相救,将那些陷入魔陰身的持明族人盡數打倒,碎裂了龍師的陰謀。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鐘離與丹恒長得極為相似。便也開了和丹恒相同的玩笑,“先生,你怎麼也沒有尾巴呀?”
比起丹恒的不知所措以及臉頰泛紅,鐘離先生倒顯得平和穩定。隻是這一次也和上次一樣,沒說上幾句話,他便和将軍一道走了。
第三次聽到鐘離這個名字,是從龍師雪浦的口中。她說,神策府的鐘離先生過幾日會來成為她的導師。雪浦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着瘋狂的光芒,仿佛陷入了癫狂之态。
那時的白露便隐約知道,龍師們對鐘離此人寄予了太多的希望。許是這個人是被雪浦他們這些龍師認可的,所以即使知道鐘離是從神策府出來的,白露也沒有多高興,反而更覺得更加壓抑。
她又想起了初見鐘離時的印象,古闆學究,恐怕也和那群龍師一樣,教學嚴厲,言詞激烈,什麼有趣的人和事也不會讓她接觸,否則就會端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教育她。
那一晚她哭了,哭得非常傷心。本來浣溪死了,龍師們忌憚景元将軍再發現些什麼,一些搬不上台面的小動作也已經有所收斂。
然而終究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莫名其妙出現個鐘離先生,那群龍師像是發現了什麼裂了縫兒的雞蛋一樣,個個欣喜若狂。仿佛打了雞血一般,個個蠢蠢欲動,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這灘死水,終究是被這個叫鐘離的人給攪活了。
哭得眼睛紅腫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那幾名在長樂天救下的雲騎。心生一計,雖然他們很有可能是吃了自己的藥才有了逆轉魔陰身的迹象,但隻要自己不說,會有旁人知道嗎。如果把這一切推到鐘離的身上,龍師們會因為他有這個能力而排斥他嗎?
雖然她不知道龍師在搞些什麼,但幾乎可以斷定與豐饒相關。如果鐘離有逆轉魔陰身的能力,必定與豐饒理念不和。到時候,會造成他們之間的分歧嗎。
白露不知道,但總歸是一條路,一條讓自己不那麼受制于人的路。她知道,自己沒有人可以信任,沒有朋友可以交付,沒有導師可以傾訴。就連身旁的侍女也會因為自己有一點兒言行失當的地方,動辄得咎。
她知道自己忝為龍尊,沒有龍尊那毀天滅地的能力,但她有雲吟療愈之術。而且總有一天,自己會慢慢長大,成長到可以保護自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