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來到鏡流的身側,與她一同望向那看似無憂無慮的龍女。柔順的金發在風的吹拂下稍顯淩亂,淡綠色的眸子在黑夜裡閃着幽幽的光芒。
“若是今日她不是持明族的龍尊,或許我會考慮讓自己變得自私一些——将她帶離羅浮,喚醒她前世的記憶。”
“聞說持明龍師并不認可銜藥龍女這個名義上的龍尊,幾次三番欲将其除掉。若不是景元暗中派人護着,恐怕你與她早已陰陽兩隔了。”
鏡流看了他一眼,神情稍顯複雜:“你說這話是希望我出于她的安全考量将她帶離羅浮,還是希望我為景元考慮一下不再給羅浮添些麻煩事?”
羅刹卻并未看她,視線落在銜藥龍女身後那一位儒雅的先生身上。那人雖然故鄉已經湮滅,卻依舊肯為了景元守護仙舟的職責心甘情願地留在羅浮上,供他驅使。
雖然那人本來便沒多少架子,但走下神壇并非易事。雖然仙舟與璃月的風土人情并無太大差别,但個中算計在所難免。那人雖是從魔神戰争中殺出來的,但謀略和手腕卻是一樣也沒落。更何況羅浮并非璃月,魔神生來愛人,但星神并非如此。日後難免他不會耳濡目染,如高高在上的星神般,将人當做博弈的棋子般肆意擺弄。
神秘、智識、存護、記憶……愈是重新了解他,愈是發現諸多命途的力量在他身上顯現。怕是自他踏入這銀河間,那些高高在上的星神便早已注意到了他,若有若無地參與影響其中。
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那位先生往這邊看了過來。羅刹淡淡收回了視線,回答鏡流先前的問題:“我如何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羅浮将軍肯不肯如我們所願。”頓了頓,他道:“作為擒住呼雷的交換條件,他真如我們所期望的那般送我們去面見聯盟元帥嗎?”
“不管他期望與否,稍有用心之人便會發現呼雷傷口的異樣之處。屆時,便會向聯盟呈報。而羅浮因沒有及時上報此事,有失職之嫌,我們便不會由羅浮收押。因擒獲呼雷有功,功過如何,待交由元帥評定。”
“原是如此。”羅刹道:“但此番下來,景元怕是難逃一劫。經建木一事,聯盟本就懷疑羅浮失職失察,甚至與豐饒同流合污,才造成如今建木重生的境況。先前派了曜青與朱明兩位将軍來,也是為此事。但如今你又給景元送了這麼一個罪名,他該如何呢?”
“這是他的意思。”鏡流道:“我猜想他應該留有後手。”
羅刹故意道:“也是,其實不管他究竟有無失職失察,但凡出些什麼事情,聯盟的那些老家夥都會怪在他的頭上。”
鏡流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你這番話像是在為景元打抱不平,倒是看不出你如此關心他。”
羅刹笑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談不上關心與否。将軍委實是個有趣之人,被幻胧印上毀滅的烙印還能如此泰然處之。”
鏡流望向遠處,目光放空了:“他向來是我們中最為堅強的個體。平心而論,我們幾個或多或少都應對他有愧。但這話說出來太過矯情,他的耳根子也向來聽不得這些。插诨打科得多了,我們也習慣了,自然……也是忽視了他内心深處最為渴求的東西——友情。事情雖由丹楓和應星起的頭,但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至今,我都未曾想明白應星為何要動那豐饒令使倏忽的血肉。丹楓我尚且理解他是為持明族的繁衍做準備,雖然仍是無法理解他會用好友做實驗,但起碼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無非是白珩于他而言并沒有持明族那麼重要罷了。但應星是最為痛恨豐饒的,他視他們為孽物。即使想讓白珩生還,也斷無可能動倏忽血肉。”
“倏忽有着強悍的生命力,聯盟至今也無法确定他的生死。或許是當時倏忽的意識操控了應星的心智,令其做出與常理不符的事情。”
“我也曾懷疑過。”鏡流道:“故我将其從幽囚獄中劫出,虐殺他千遍百遍,每一劍我都問他為何要與飲月一起犯下這等禍事。然無論我如何虐殺,他都選擇了沉默。血紅的傷口遍布他的全身,卻在短短的時間内飛速愈合,留下道道可怖的傷痕。若是倏忽仍舊在操控他的意識,恐不會選擇沉默。”
“或許他當時在休眠,沉寂,蟄伏,靜等枯木逢春,花滿枝頭。”
“你似乎對倏忽很了解。”
“我的力量來自豐饒,我的敵人卻是豐饒藥師。這些,你不是早已知曉了嗎?若非如此,恐怕你也不會選擇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