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尊洞天外,厮殺一片。
白露被雲璃擋在身後,毫發未傷。她看着雲璃身上出現的傷口,使出療愈之術為其清洗治療。因着以往的習慣,她下意識地閉了眼睛。然而卻隻是治标不治本,以往閉了眼睛是因為不忍看到病人受苦的樣子,然現在她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雲璃是如何受傷的。
龍師風浣帶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雲璃由于顧忌着持明族的人口問題,多少留了手。與之相反的則是那些被風浣蠱惑了的持明族人,他們可不會手下留情,招招都是沖着雲璃的緻命部位去的。
雲璃吃痛之餘卻也能感覺到有股從白露身上流淌出來的療愈之力,正想回頭感謝,卻不料見到白露緊閉雙眼的模樣,當即不樂意了:“白露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為你沖鋒陷陣,為你所向披靡,為你披荊斬棘,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白費我的飒爽英姿了!我今天要是死在這裡,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死的。”
“安心,我指定死你前頭。”
這等生死關頭,雲璃還能有心情開玩笑。白露也是有些無奈了,還被引得開了句玩笑。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情緒,如今倒是被雲璃去了個七七八八。但沒過多久,她的心便再次揪了起來。
因雲璃的話,白露睜開了雙眼。才發現原來自己治療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雲璃受傷的速度。眼看着雲璃受傷流血,自己卻無能為力,白露心底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無以複加。同時,對那些自以為是以及屢教不改的龍師長老多了幾分從前沒有過的恨意。
是的。以前龍師長老們限制她的禮樂書數,限制她的言行舉止,這也罷了。她不想與之計較,便當做是他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唯恐不約束自己,自己便會如前代龍尊那般闖下滔天大禍。即使後來他們派雲悠來監視自己,自己也視而不見,自欺欺人地為他們找補。甚至後來在鱗淵境,他們唆使浣溪帶人來刺殺自己,事後還唯恐事情敗露,直接在景元将軍面前殺人滅口,自己也從未恨過他們。隻是将責任推在了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不堪大用,沒有能力扭轉持明族日益衰敗的趨勢,他們才铤而走險。
或許是之前的幾次事件都沒有如今日這般有人因自己而受傷流血,所以自己能夠輕而易舉地原諒他們,也能夠易如反掌地自欺欺人。但這次不同,她從未如此直面過親近之人的鮮血。雖然以前因着治療過許多傷重之人,她也算是見過一些大場面的人了。但也許是之前的傷者都不是身邊親近的人,亦或許治療過程中都是全程緊閉着雙眼,她雖然為傷者遺憾惋惜,卻從未有如此心情。如今心中對于失去雲璃有多麼恐懼,現在對于龍師長老的恨就有多麼強烈。
現在看來,确如鐘離先生所言,若是自己不強大起來,這一生都将受制于他們,更甚者,自己的生死都隻在他們的一念之間。何時生,何時死,如何能實現利益的最大化,都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内。連雲璃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冒着得罪懷炎老将軍的風險也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看來今日他們是準備孤注一擲了。但無論如何,今日自己都要活下去,和雲璃一起,活下去。
白露微微攥緊拳頭,渾身因為強烈的憤怒而顫抖不已。束縛在尾部的尺木縛鎖也因為佩戴者的心情,而嗡嗡顫動着。
或許是感覺到了白露身體的顫動,雲璃百忙之中回過頭來,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們休敢傷你性命!”
白露搖了搖頭:“我不怕!我就是覺得自己蠢,總是抱着僥幸的心理得過且過,以為自己隻要退一步便能海闊天空。現在才明白,就是不能太給他們臉了。”
“有志氣!”雲璃在打架嘴裡還不忘叭叭,“羅浮上的小娃娃若是都如你這般,管他什麼幻胧什麼步離人什麼龍師老東西,來了就是打!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哭爹喊娘,抱頭鼠竄!”
白露有些被雲璃這股子利落勁兒逗樂了,眼淚也不自覺從眼角滑落:“對,來了就打他們!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哭爹喊娘,抱頭鼠竄!”
兩個女娃娃相顧一笑。一個白皙的臉頰上滿是髒污的血迹,一個藍綠色的眸子裡含着眼淚。一個雙手揮舞着老鐵怒吼厮殺,一個緊握藥葫蘆極盡耐心清洗治療。
“還有心情談笑風生?倒真是感人啊!我這張老臉都要感動得淚流滿臉了。”風浣拍手大笑,“果真不愧是丹楓力排衆議選出來的繼任者,性子和他真是如出一轍,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還如此不識時務,垂死掙紮。”
仿佛是不過瘾般,風浣颠倒黑白般教訓起了白露:“龍尊大人,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稱呼你,但也是最後一次。奉勸你趕緊放下武器,引頸受戮。難不成你真想看着我們持明的族人都死在雲璃小姐的手裡嗎?即使最後你活了下來,但若是族人都死光了,你這個龍尊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不過是名存實亡罷了。你個人的生死比起種族的存續來,究竟孰輕孰重?”
“呸!我信你個鬼!你個老東西壞得很!”白露還未說話,雲璃已經迫不及待開始破口大罵了:“分明是你們這些持明族人不知死活地撞在我的老鐵上,怎麼好意思說出如此不要臉面的話來!老東西,你不是喜歡談論種族的存續嗎?好,我且問問你,如果一個種族連禮義廉恥都顧不得了,還談何存續?談何不朽?你個老東西活到這等歲數,難不成還需要别人來教你上尊下卑嗎!”
風浣不欲與雲璃計較,隻是看向白露,玩味地笑着:“龍尊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白露不想與風浣說話,隻會浪費唾沫星子。若是他能夠被說服的話,今日之事便不會發生。他們這群龍師已經到了是非不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誰若是敢擋了他們發瘋的路,他們便會像瘋狗一樣,撲上來咬斷那人的脖子,茹毛飲血。
見白露沒有說話的意思,風浣擡起手來。愈來愈多的持明湧了上來,向雲璃記白露發起自殺式般的襲擊。
就在他緊緊盯着中央的雲璃與白露,心想他們還能撐到什麼時候時,一個守在外面的持明來報:“風浣長老,彥卿骁衛方才來過。”
!
風浣緊緊皺起眉頭。
那個持明說話故意慢了半拍,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忙邀功道:“長老莫急,小的已經将他打發走了。”
風浣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敷衍道:“繼續出去守着,若是再有人來,一并打發了。”末了還補充一句:“記你一功。”
“欸,謝過風浣長老,小的這便去了。”
哈巴狗似的。
風浣繼續緊盯着雲璃與白露,然很快便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雲璃深夜來訪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如今彥卿卻再次來訪,一次還能說是巧合,但兩次便不能隻單單用巧合來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