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悠不是個疾言厲色之人,卻也不是個巧言令色之人。她做不來浣溪的心狠手辣,也做不來半夏的巧笑倩兮。便雙手捧着茶盤,靜靜等待着。冒着熱氣的茶換了一杯又一杯,雲悠自始至終都面不改色。
她知道白露是在刁難她。
勿忘在莒的持明裡包括躍淵等那些擁護白露龍尊的人,他們在平定龍師的叛亂中起了舉重若輕的作用。他們或許有時候會舉棋不定,但也不是可以過分指責的過錯。雖說自己也算是酌水知源之人,但從始至終卻淨觀望了,從未做過什麼事情。
此番龍尊刁難她也是應該的。沒有将自己當作雪浦的同黨論處,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自己還能奢求什麼。
等到換了七百一十九盞茶後,白露才掀開被子,坐在床榻上,神色淡淡:“雲悠,你離開吧,我身邊無需人侍候了。”
“是。”
雲悠應了一聲,放下茶盤。剛轉身卻猛然意識到一絲不對勁兒,她問:“龍尊大人,您要妾身往何處去?”
“從何處來,回何處去。”白露輕輕歎息道:“回去過幾天安生日子吧,留在我身邊的人,不論是浣溪還是半夏,皆沒有好果子吃。不是被旁人利用就是被旁人利用,白白丢掉性命為他人做華服,自己卻什麼也得不到。”
雲悠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龍尊方才不是刻意刁難她,而是為自己考慮,不想讓自己卷至紛争裡來嗎。
白露重複道:“你離開吧,盡早離開,愈快愈好。”
雲悠神色有些複雜,“妾身不走。”
“你隔岸觀火了幾百年,若是再不離開,早晚火勢會燒到你這邊兒來,到時再想離開就沒有今日這等好事了。”
雲悠意志堅定了些,重複道:“妾身不走。”
白露有些意外,她跳下床,站直身子:“你不怕以後也落至半夏這種境地嗎?”
“妾身不怕。”雲悠頓了頓道:“如今龍尊枷于尾部的尺木縛鎖已經斷裂,妾身這便安排成年禮相關事宜,盡快恢複[飲月君]的尊号。”
白露盯着雲悠看了半晌,雲悠神色如常,“過幾日曜青仙舟的天風君會來信垂詢龍尊現狀,以往這類信件都是妾身複函回答,今後還是由龍尊親自來較為妥當。”
白露收回了視線:“以往那些信件還在嗎?”
雲悠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如獲大赦地松了一口氣,“在,妾身一直都收錄在潛淵閣裡,龍尊有需要可以随時閱讀。”
“嗯。”白露道:“去把溯光和濤然兩位長老請來,我……本尊有……”她怎麼說都覺得拗口,索性直接道:“我有事要與他們商量。”
雲悠道:“濤然長老如今在丹鼎司照看溸湍長老,溯光長老下到波月古海底探監去了。”
白露眯了眯眸子:“他意欲何為?”
雲悠道:“應無劫獄之意。”
白露冷笑一聲:“若想劫獄,随他去,正愁沒什麼理由收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