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岡君松了一口氣,有些不滿道:“行為上倒是約束了,但禍從口出,還是注意些為好。”
“或許這話該去提醒天風君。”
“他倒不必。天風君看似吊兒郎當,實際心中有數得很。”昆岡君道:“冱淵君即便口出狂言,也不過是孩童之言,無需在意。至于伏波将軍,就更無需我等操心了。”
“嗯。”炎庭君點頭:“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最後一件事情,關于鐘離的身份……”
“我們對他其實已經了解甚多,但不知為何,仍是覺得是在隔着一層厚厚的面紗看他。但想要探清他身上的秘密,從中窺得持明族的延續之道,試探懷疑是絕對行不通的。雖未明說,但他先前在波月古海時已經亮明了龍族的身份。如此敏銳之人,如何察覺不出當時你和冱淵君也在海底?既然他已經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洩露,那麼日後溝通起來也會更為容易一些。再有,既然景元這般在乎于他,我們就莫要再生疑心了。如此一來,既與鐘離的溝通方便了些,又與景元的關系拉近了些,何樂而不為呢?”
“……”炎庭君道:“如此甚好,隻是若是聯盟内部再對我持明族生出懷疑,唯恐鐘離帶領我等造反生事,該當如何?當初伏波将軍從持明族中重新擇出冱淵君也是有此考慮,不僅是擔心到時自己失了理智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時無人阻止自己,也是憂心聯盟因飲月之亂對我等龍尊失去信心,将唯一由持明自治的仙舟方壺收回,故而将自己将軍的身份與持明族切割,以此來減消聯盟的懷疑。又唯恐過猶不及,便将當時族中對飲月君不滿的龍師貶斥至仙舟羅浮,以示懲戒。如此相安無事七百餘年,倘若聯盟對鐘離的疑心未消,我等持明族又與鐘離來往過密。鑒于鐘離自身極為強大的能力,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我等持明族欲借助鐘離造反生事。當時飲月之亂還隻是在羅浮發生,持明與雲騎死傷無數,若是在整個聯盟内上演,後果不堪設想。聯盟内部疑心病太重,緣何不會想到這一層。當時十王受了鐘離的戲弄,難說不是出于此種考量,才讓我等龍尊百般試探鐘離。好在你冰雪聰明,兩巴掌外加兩顆甜棗,既不至于将鐘離得罪徹底,也不至于讓十王再生懷疑。隻是如今……若是我等四人皆對鐘離信之任之,十王那邊……”
昆岡君道:“先前我與鐘離和景元以及十王一起圍困十王時,十王已經對鐘離真摯地表達了感激之情,想來已經打消了懷疑。但……”她仔細想了想當時的狀況,隻覺得十分蹊跷:“說來也怪。那幻胧是個絕滅大君,即便當時有十王坐鎮,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如此輕易便被收服了,這背後肯定另有原因。”
炎庭君道:“十王脾氣古怪,難保他不會随時變卦,想一出是一出。以防萬一,還是留個心眼為好。”
“……”昆岡君默了半晌,問道:“你覺得鐘離的實力,比之元帥如何?”
炎庭君沉默了,倒不是在思考這兩個人的戰力究竟如何,而是有些驚訝一向心在田園的昆岡君竟會有此一問。這個想法可謂是大膽了些——若是鐘離的實力在元帥之上,即便日後聯盟對持明族如何懷疑,他們也不會畏懼了。說句極為現實物質的話,隻要抱緊了鐘離這條又粗又壯的大腿,脫離了聯盟又如何。依着此人的品性,他定然不會虧待他們,日後定會吃穿不愁。說不定還能另尋持明族的栖身之地,重現以往的能力。但若是鐘離的實力在元帥之下,一切都是免談。然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連十王這種對聯盟極為重要的人物都淪為了鐘離的掌中之物,甚至不惜千裡萬裡也要趕赴羅浮,一問究竟。而且聽說再過幾日景元與鐘離也要前往虛陵了,倘若……
!
有個什麼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炎庭君和昆岡君不由得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驚訝以及接踵而至的迷茫和少許複雜,再之後就是深深的忌憚和些許敬佩。
通俗來講,仙舟聯盟上幾乎知情的人都在猜測,元帥邀請鐘離去往虛陵究竟為何,系興師問罪還是放在身邊監視,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别的原因。因為不可能會有别的原因,從始至終,聯盟對于鐘離就是徹徹底底的不信任,明目張膽的懷疑,直截了當的試探,幾乎都不加掩飾,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懶得掩飾。隻要是不瞎的人,都有目共睹。
但是,即便連他們這樣的人,都能想到在不清楚鐘離實力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完成十王的任務又不會徹底得罪鐘離。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元帥又豈會想不到這些。尤其在十王被鐘離戲弄,聯盟又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就更加不會再去招惹鐘離了。但十王卻沒有,反而變本加厲,甚至挑唆他們這些龍尊去給鐘離惹麻煩和找不痛快。若說是不清楚鐘離的為人,即便玉石俱焚也不會屈服,如此還能說得過去。但鐘離自來到羅浮以來,一直未曾生過染指仙舟的念頭,甚至還幫助景元整饬了羅浮持明。這些事情,隻要是不瞎,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将這些事情悉數聯系起來,種種不合情理之中理出一條很難讓人相信的思路——那便是元帥也有意借助鐘離的力量,鏟除内部的毒瘤,即便自己最後也可能會被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