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文化魔神布吉拉嗎。”
“一個……瓶子?是鎮靈嗎,聽起來你認識我?”
“别演這種認不認識我的戲碼了,布吉拉。别告訴我你忘了偉大的「鎮靈之母」利露帕爾!”
“等等,你竟然是利露帕爾嗎?!”
阿布震驚地打量着漂浮在空中有些不耐的瓶子,仍然感覺不可置信。
空和派蒙則一臉尴尬地看着他們鬥嘴,一旁的卡維則變成了雕塑。
“等等!”慢一拍的大建築師卡維終于回過神來,“瓶子會說話?!”他發出了尖銳爆鳴。
“所以阿布你沒認出利露帕爾嗎?”派蒙永遠擔任空的嘴替,“不過畢竟已經過去千年了,而且阿布你的記憶又……”
空向派蒙使眼色,小家夥猛的捂住嘴,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嘿嘿,我們不如讨論一下怎麼出去吧。”
這個話題轉移得有點生硬,空不禁扶額。萬幸的是阿布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心情頗好地向卡維介紹鎮靈:“花神創造的小生靈,數千年前是綠洲的居民。利露帕爾的話,是「鎮靈之母」啦,就是……唔……”
他思索着措辭,卡維回過神搶答道:“啊,我知道我知道!居爾城那塊的遺址,有關于鎮靈的事迹!「鎮靈之母」的話,挖出來的文獻也有記載。”
“卡維不是建築師嗎,也會注意這種曆史嗎?”阿布好奇道。
“其實是我的室友啦,”卡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對這些感興趣。但與其說他是對曆史感興趣,倒不如說是對語言文學更感興趣。”
見阿布和卡維聊的熱火朝天,被冷落的利露帕爾就不高興了,她不滿道:“布吉拉,見到許久未見的友人,你難道就是這種态度嗎?太冷淡了吧?!”
“難道還要親親抱抱舉高高?你是小孩子嗎?”阿布習慣地回怼,這種條件反射就像是刻在了骨子裡。即使現在的阿布對利露帕爾的記憶,隻剩下了看不清面孔的紅發少女這一種印象,也無法磨滅這種互怼的熟悉感。
他們都不禁愣住了,為這無法磨滅的、難以言說的、詭異的熟悉感,即使他們都知道,過往就像在奔騰的流水上的小舟一般不可停留。
可是,在河岸邊刻舟求劍的又是誰呢?
“看到你依舊活蹦亂跳,一副仿佛能炸了赤王陵的樣子我就放心了。”利露帕爾隻是失态了一瞬,很快語調就恢複了正常。
“什麼意思……不,炸了赤王陵?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阿布吐槽。
利露帕爾卻沒有回答他,她隻是不停地變換着瓶子裡的色彩,就像她現在五味陳雜的心情一樣。時間能愈合傷疤,可也能讓原本就腐爛的傷口流出更多膿水。當一切物是人非,過往的一切美好将成為一把利刃,殺死自己。
瞧瞧呐,花神大人,您擔心的孩子依舊活的好好的。利露帕爾無不期待又充滿嘲諷地想着,他那一張不停叭叭叭的嘴能不能讓阿赫瑪爾那個卑劣的欺騙者氣急敗壞地掀開棺材蓋讓我打他一頓?
可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她隻是沉默地沉默地将自己的顔色全部消除了。
“看看周圍吧,”鎮靈說,“是否感到熟悉呢?”
……
“……嗚嗚嗚,不幹了,不幹了!”阿布滿臉酡紅,右手舉着滿滿的一杯烈酒,左手還勾着赤王的脖子,鬼哭狼嚎:“太讨厭了!為什麼是我……嗚嗝……”
他打了一個充滿酒氣的嗝,醉醺醺地将臉色已經黑成鍋底的赤王拉的更近,他手裡的酒杯已經傾斜,裡面的酒液已經做好了揮淚英勇就地闆的準備,卻被一旁的大手打斷了讀條。
赤王拿走了阿布手裡的酒杯,皺着眉将文化魔神快要貼到他胸口的腦袋擺正,不顧阿布瘋狂掙紮的軟綿綿的四肢,沉聲道:“你喝醉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杯……給我,我還能喝!”阿布一巴掌糊上赤王的胸口,卻被上面的金飾打痛了。
他腦袋慢半拍地舉起手,盯着通紅的手掌,眼裡慢慢彌漫起水霧:“嗚……”
“喂!”赤王沒見過這樣碰瓷的方式,也沒見過醉鬼耍酒瘋,一時有些慌亂。
他想向花神和樹王求助,卻發現兩位好友早早地撇下他步入了舞池,徒留笨手笨腳的沙之王安慰因為喝了酒腦子不清醒情緒也無法控制的阿布。
“太痛苦了……”阿布忍着胃裡翻湧的嘔吐感,喃喃道。
“嗯?”赤王沒聽清這個戴上兜帽捂着肚子蹲下的煤球說的話,他從鼻音裡吐出疑惑的音節,也蹲下靠近這個好像有些炸毛的家夥。
剛靠近的赤王被撲了個正着,他下意識去推,卻摸到了濕漉漉的一片。
“不是吧?!難道你耍酒瘋的方式是哭嗎?!”赤王大驚失色。
阿布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分割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借着醉酒死死拽着赤王的衣襟将眼淚和鼻涕全部擦到他身上。
而另一部分則在冷靜地分析現狀:喉嚨哽得難受,鼻子也很酸,眼淚根本止不住,希望阿赫瑪爾不要嫌棄地把我推開。糟糕,把他的衣服當紙巾了,這下會被狠狠訓一頓吧。
咦?冷靜的那部分仿佛也受到了酒精的影響,有些遲鈍地眨眨眼。沒被推開,被抱住了。
混沌與冷靜合成了一個名為阿布的個體,他眼裡搖搖欲墜的水汽終于凝結成了水滴,一滴一滴落到赤王胸前的金飾上,變成一道道水痕滑落,不見了蹤影。
他小聲地嗚咽:“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死去?救下所有人,根本是個僞命題……”
他斷斷續續的語句中透露着無與倫比的絕望,讓赤王疑惑他究竟經曆了什麼,才會像今天這樣借着酒勁一并發洩出來。不是因為赤王是可以停靠的溫暖港灣,畢竟這樣溫柔的字眼可不适用于沙漠的王。隻是想要大哭大鬧一場,将悲傷與恐懼留給無夢的夜晚。
“預言……讨厭!阿清……讨厭!知曉一切……騙人!”阿布颠三倒四地說着沒邏輯的話,然後猛的捉住滿臉疲憊的赤王的衣襟。
赤王渾身狼狽,形象全無地翻了個白眼,敷衍道:“對對對,都讨厭,都讨厭。”
“阿赫瑪爾。”阿布的銀色長發灑落在赤王的臉側,融金般的眸子被淚水洗刷得幹淨,仿佛能一眼看透赤王的内心。
赤王不禁眉心一跳。
“黯淡的月之前事早晚會被黑暗吞噬,前人留下的警告不是危言聳聽。”說到這,阿布重重地抽泣了一下,他有些懊惱地皺了皺鼻子。
“你喝醉了。”赤王歎息一聲,試圖将賴在地上不走的家夥拽起來,卻被羞惱的阿布一爪子拍開。
“我很認真!”他惡狠狠道,死死抓着赤王的胳膊不讓他起來,接着未完的話語:“禁忌之所以是禁忌,就是因為無人能抵抗加了砒霜的蜜糖。當花圃也掩于黃沙之下,雨林也将哭泣。”
“胡說八道!”利露帕爾突然跳出來,尖叫道,“你這個……”
“利露帕爾!”花神和大慈樹王注意到了變故,趕了過來。紅發的神明仿佛提前知曉了鎮靈的未盡之語,呵斥道:“他醉了,難道你也醉了嗎?”
利露帕爾委屈地咽下未說出口的話,強行壓下滿肚子的牢騷。
“阿布隻是喝醉了胡言亂語罷了。”花神仿佛望着氣呼呼的鎮靈,平靜道。
“是啊,隻是胡言亂語罷了……”大慈樹王也笑着,隻是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不是因阿布太過放肆的言論,而是因為那仿佛預言一般的話語。
阿布說完就兩眼一閉地睡着了,徒留三魔神一鎮靈心神不甯,完全不知道自己捅了什麼天大的簍子。
……
“這是那次宴會的宮殿!”阿布恍然。
“所以那次醉酒我到底幹什麼了啊!”阿布撇嘴,“感覺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尤其是你,利露帕爾!”
“你是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石破天驚的言論!”利露帕爾即使是個瓶子,也能演出張牙舞爪的感覺,“幸虧花神大人慈悲,你才沒被丢出綠洲!”
旅行者和派蒙與卡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尤其是旅行者,夾在兩人中間,苦不堪言。
“我什麼都不知道!”阿布氣哼哼,“我隻知道從那天起,你就瘋狂針對我!弄得我再也不敢喝酒了……”
“難道還是我的錯?明明是你口無遮攔!”利露帕爾不甘示弱,“而且針對?我哪有針對!”
“你有!”阿布委屈,阿布大吼。
……
“那個,利露帕爾大人,布吉拉大人的調查報告。”
“嗯?《論棗椰的生産産量與水分陽光的關系》?現在人力這麼緊張,哪有閑工夫調查這種東西,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