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欺花沒想到溫文爾雅的女性有這一面。原來李母眼巴巴看的不是孩子,而是那一輛輛形似賽車的碰碰車。
每個人都有的,理想。說得遠大一些,願意為之奉獻一生,說的淺顯點,就是一直想做下去的事請。謝欺花沒有那種東西,學校裡的語文老師說她胸無大志,謝欺花覺得這是窮人病。物質匮乏怎麼可能精神豐富?隻有上流人才有時間、金錢和精力宣洩自己無處安放的才華。
“……那後來怎麼沒有繼續下去了?”謝欺花問。其實她知道為什麼,但在李母看來,她隻是個孩子,孩子就應該問出這種話。李母果然敞開心扉,說了很多她嫁入李家之後的經曆。
最後,李母以“愛情就是枷鎖”來總結。看吧,明明是婚姻,她卻說到愛情。謝欺花意識到婚和愛好像沒那麼容易分開,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和謝雪那麼涼薄。李母對李父并非沒有愛。
血緣連結的某些東西太厚重。
有了這些,怎麼可能沒有愛?
但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就沒有愛嗎?
謝欺花覺得不好說,李父對她挺好。
李父和李母一起出差的日子不多,但一年到頭總有那麼幾次。他們去美國拜訪那些親戚,謝欺花不知道是不是洋人,從李盡藍和李平玺的骨相看,他們都很英隽,也是中國人長相。
爸媽離家,小鬼當家。謝欺花當晚發現自己的床單被褥上出現了泥巴。
孩子們的房間都在二樓,她沒去過倆兄弟的,不代表他們不來拜訪她。
“誰幹的?!”謝欺花拽着被子去一樓。
家教正帶着李盡藍和李平玺在晚讀。
李平玺抖了一抖,李盡藍伸手護住了他。
保姆連忙來勸和,說換一床幹淨的就好,讓謝欺花不要生氣。人生氣了讓人不要生氣,這是哪裡來的道理,人餓肚子了難道也讓它不要餓嗎?謝欺花不會和上流人打交道,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欺侮的軟柿子。她轉身去李平玺的房間拿被子,李平玺上樓去攔。
李盡藍突然開口。
“……是我做的。”
十歲的李平玺很喜歡自己的被子,是蠟筆小新塗鴉款。李盡藍知道,所以才這麼說。謝欺花哪裡管他什麼兄弟情深,把李平玺被子一臂卷走,轉身又去李盡藍的房間。兩人目瞪口呆。
“ 你!你耍賴!”李平玺喊,“我弄了你一個人的被子,你把我們兩個人的被子都……”
“你。”謝欺花指着他的鼻子,“你的被子是因為你做的事。”她又指了指李盡藍的鼻子,“你的被子是因為你當時就在旁邊看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做事不是成雙入對?”
李盡藍沉默了,謝欺花說的沒錯。
謝欺花把三人的被子都扔進後院池塘。
“既然這樣,那大家都别睡了。”
李平玺哭了:“你憑什麼呀?!”
“就憑我大了你八歲。”謝欺花冷冷環臂,“我做壞事的時候,你們還在地上玩泥巴呢。”
“你……你大有什麼了不起!”李平玺直掉眼淚,“阿姨都說了,你根本不是我家的人!”
家中保姆們一時間噤若寒蟬。
李盡藍下意識擋在弟弟身前。
謝欺花一把推開李盡藍,揪住李平玺的領子。
她本來沒想對他動粗,李平玺卻哽咽着說:
“你……你敢打我……我讓我爸把你趕出去……”
謝欺花一巴掌就把他打翻在地。
太快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你以為我在這裡呆着很安逸啊?!”謝欺花惡狠狠地啐他,“你趕緊讓你爸把我趕出去!求之不得!要打電話打電話,要告禦狀告禦狀,等他們出差回來,你想怎麼告怎麼告!”
“不過在這之前麼……”她瞪了李盡藍一眼,“把你弟弟給我管好了!”
謝欺花拎起外套,大步出了家門。
偌大一屋子的人是誰也不敢攔她。
謝欺花有錢,李父給的,這兩年來她也掙過一些錢。高二暑假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學駕照,剛畢業就提了一輛十萬出頭的油混轎車。她自己有車,愛去哪兒去哪兒,誰也管不着她。
謝欺花為何給自己做如此多的打算?
因為她本來就沒把這些人當成家人。
她去朋友家借宿,盤算着李父李母出差回來的日子。要是被趕出李家,她幹脆就回漢城去,謝雪還有棟老房子是留給她的,大學期間的學費也能自己掙……反正人是不可能被餓死的。
可謝欺花沒等到李父李母歸家。
隻等到他們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