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弟弟也知道了如此噩耗,簡直是天塌了,他一瞬間大哭起來。
管家知道了,傭人知道了,李宅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全都知道了。一時間走的走,罵的罵,這都幹到月底了,工錢還沒結呢!憤怒的勞動者們叫嚣着要賠償,很快演變成無序的哄搶。
李平玺哭着上前阻攔,他的房間裡,那些珍愛的書籍和手辦,還有那麼大一個天文望眼鏡,全部都被傭人搶的搶拿的拿。他被推到地上,眼睜睜看這些人揚長而去,李盡藍過來扶他。
“哥……哥……”他泣不成聲。
李盡藍分不出心力去安撫弟弟。
他打電話,無論是打給叔叔或伯伯,還是打給媽媽交好的阿姨們,無一不在聽到他的聲音後迅速挂斷了電話。
李盡藍心亂如麻,二樓人太多了,他隻好把哭到癱倒的李平玺帶到一樓。
謝欺花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她聽聞消息,面色一沉,李盡藍以為她同樣痛心,卻沒想到她帶着這樣的神情上樓去搶掠,随後揚長而去。
至此李盡藍終于才意識到,同樣作為父親的子女,謝欺花和他們的區别。
謝欺花有她自己的退路。
而李家兄弟什麼也沒有。
到了傍晚,李家早已經人去樓空,隻剩下兩兄弟孤零零地站在房前。昔日親和的老管家也被家人接走了,走之前給他們塞了一把紅鈔,抹着淚歎息一聲。李盡藍顫抖着手接過了鈔票。
李平玺已經從伊始的悲傷演變為徹頭徹尾的憤怒,在目睹所有人的衆叛親離後,他一把抓過李盡藍手裡的錢,奮力砸向陰沉的天空:“你們都滾!都滾!誰要你們這些人的臭錢!!”
一陣大風刮過,錢被卷得漫天飛舞。
陰影落在李盡藍深邃陰郁的臉孔上。
“……平玺。”
他對弟弟說。
“把錢撿起來。”
李平玺嘴唇顫抖得厲害,上前攥住他:“哥,你不會真的相信那些人說的話吧?爸媽有沒有可能……”
李盡藍以面對現實的勇氣同他搖頭。
這一刻,李平玺就知道,沒可能了。
十歲少年腦海中轟然巨響,他賴以生存這麼多年的空中樓閣,潰入現實。
李平玺僵硬地俯身,把皺巴巴的鈔票撿起來,李盡藍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錢,牽着弟弟的手,走上了大街。
這時候,李盡藍突然想到謝欺花,準确的說,是她那雙通透而漆亮的眼,和那顆鋒利而市儈的心。
那個容易在社會上生存下去的。
兩年來,永遠這般涼薄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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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謝欺花,李盡藍僅限于想了一下。
在這個階段,他還不覺得謝欺花一個是可以依靠的人。
他帶李平玺到派出所報案,民警幫他們解決問題,當然依照法律程序走。
李家往上,祖父母已經去世多年,而其餘的親戚都聯系不上。
李家往下,隻剩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十八歲的謝欺花。
“你們姐姐現在人在哪兒?”民警問,“如果她有負擔能力……”
“沒有。”李盡藍早就看清謝欺花的嘴臉,“……她也不會負擔我們。”
“這種情況……”民警斟酌措辭,“我先去給你們搞點東西吃,然後問問街道辦事處吧。”
過幾日,結果下來了,李盡藍和李平玺被帶到孤兒收容中心,再轉到附近的孤兒院。他們成了大家庭的一員。
李平玺這幾日總是以淚洗面,有時是哭訴,有時是咒罵。他如此幼小,一時接受不了從高高在上的少爺變成孤兒的落差,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
李盡藍和院長反饋,院長沒有把李平玺帶到市醫院,而是附近的藥房。
“換季都是這樣,小孩子抵抗力弱。肯定就是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了。”
李平玺吃了藥,卻始終不見好轉,整日咳咳喘喘,吃不下飯,臉蛋紅撲撲的。李盡藍心裡也着急,想帶李平玺去醫院,可被和善的院長攔了下來。
李盡藍從破舊口袋裡掏出一把紅鈔:“我們有錢……”
院長見了紅鈔喜笑顔開,接過錢,說開車送他們去醫院,車卻停在郊外。
荒涼的田野裡,隻剩大風刮過。面包車司機們接頭,車上還有其餘孩子。
李盡藍看着他們。
他們也回望着他。
三秒鐘後,李盡藍反應過來。
背起發燒的李平玺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