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複祯心裡一喜,這樣更好。她可以直接把束發冠給李俊,順便打聽一下霍巡的近況。
因她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好直接在屋裡接見李俊,便讓錦英請他去了外頭的花廳相見。
李俊恭恭敬敬給她見了禮,也不多說一句廢話,道:“不知小姐何時可有空去一趟金丹堂?”
是霍巡要見她?
徐複祯壓下心頭淡淡的喜悅,看了一眼天色,道:“明日辰時吧。”
明日是十月十五,姑母這兩日忙着準備她的生辰,她不想頻繁的外出讓姑母起疑,幹脆直接假傳旨意讓車夫張伯備好馬車。
這趟出門,徐複祯誰也沒帶。
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馬車裡,思索霍巡找她什麼事。
他的事沒什麼她能幫上忙的!而且,他好像也不太願意跟她講他在辦的事情。
難道說他就是單純地想見她?
還是說他是要跟她告别了?
想到這裡徐複祯心裡猛地一沉。
仔細算算他留在京城快一個月了。難道說他是辦完了京城的事要離開了,所以才要見面跟她道别?
身側放着裝着她做的束發冠的烏檀木匣,徐複祯小心地拿起木匣輕輕撫摸,心中充滿了惆怅:幸好她還給他做了一頂發冠。他到了蜀中,戴着這頂發冠就該想着她,不會把她忘了。
到了金丹堂,李俊把她引入了内室。
霍巡果然在裡面了。他正随意又慵懶地坐在太師椅上,神情怡然自得,仿佛他才是此間的主人。真是奇怪!不管在公主府還是栖鳳閣還是如今的金丹堂,他總是能在她面前反客為主。
徐複祯心中暗自腹诽。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暗紋的緞袍,系着绛紅色的腰帶,跟她做的發冠倒很是相襯。
她又有些高興起來。
見她進來,霍巡站起身來迎她。他比她還要高大半個頭,徐複祯要微微仰着頭看他。
他的頭發又濃又密,隻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待會兒她要是拿出發冠來給他,他會是什麼神情?
霍巡已經開口:“祯兒,這趟我請你過來……”
“等一下。”徐複祯伸出食指點在他的唇上。她不想聽他說分别的話,至少得等她高高興興送完了禮才能提起那傷感的話題。
她拉着霍巡在太師椅上坐下。
霍巡不明所以地坐了下來,徐複祯卻走到了他的身後。霍巡别過臉來看她,她卻在伸出手來捧着他的臉将頭擺正過去。
她的手滑如凝脂,如今天氣冷了,手掌也變得冰涼涼的。
霍巡一把捉住了她的雙手握在手心裡。
他的手掌又大又溫暖,令徐複祯莫名想起她那雙出師未捷的麂皮手套。
她從他手中抽出手來,道:“别動。我有東西要給你。”
霍巡于是乖乖地坐着等着她的行動。
徐複祯打開了放在幾案上的烏檀匣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頂束發冠捧到霍巡的面前。
那頂玄金烏紗冠幽重典雅,挺括有型,其上所嵌的一點紅寶更是起了點睛之筆,令人目不能移。霍巡心神一動,回過頭去看她:“送給我的?”
“嗯。”徐複祯的語氣了隐含一絲得意,“我自己畫的樣子,自己裁的料子,然後再請人打的金邊。你喜歡嗎?”
“喜歡。”霍巡真摯地回答。
“那我幫你戴上。”
她從霍巡手上接過發冠,輕輕抽出了他頭上的白玉簪,順滑烏亮的墨發便像綢緞般傾瀉鋪陳開來。
徐複祯忽然就明白了水岚為什麼總愛用綢緞來形容她的頭發:霍巡的長發便像烏緞一樣又長又順,隻是比她的頭發要硬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替他盤了發,将束發冠套進發髻裡,再插上那支白玉簪。
戴好了發冠,她轉到霍巡面前去看效果。
他的五官英挺俊朗,從前隻用發簪挽起頭發時便透出些許潇灑不羁,戴上發冠後陡增了幾分沉穩雅重。徐複祯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前世的霍巡——他掌權之後是這副模樣嗎?人家說霍中丞不苟言笑,其實前世的他過得也不太開心吧?
她的心情莫名低落起來。
霍巡一把将她拉進懷裡。徐複祯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的腿上,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霍巡低低地笑:“怎麼想到要給我送這個?”
他的懷抱熱得像冬天的手爐,說話的時候又貼得她那麼近,徐複祯覺得臉上噌地燒了起來。
她微微别過臉,讷讷道:“你如今是成王跟前的人了,我想應該持重一點,不能像從前那樣一枚發簪便對付過去了。”
“你怎麼就知道我是成王跟前的人了?”霍巡笑了起來,“這一趟算是我給他的投名狀。幫成王過了聖上這一關,我的地位才算穩了。”
徐複祯睜大眼睛看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濃眉微微蹙起,并不像平時那樣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件事對他來講也有些棘手吧?
她想起前世盛安帝是在明年的三月大朝會把成王宣進京的。成王有驚無險地過了皇上的問诘,拿到了天子敕令。
徐複祯攬着霍巡脖子的雙臂收緊,貼得離他更近了:“放心吧,會順利的。”
霍巡偏過頭去吻住了她的唇。
徐複祯蓦地睜大眼。
這是在外面啊!雖然是在金丹堂,有李俊看着也不會有人進内室。
可是可是,這青天白日的!
她“嗚嗚”地扭頭躲他的吻。
可是她忘了,自己此時就坐在他的腿上,他強勁有力的雙臂攬着她的腰,她根本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