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響過一道悶雷,緊接着甯港市的霧火就被一陣細雨澆得更甚了。道路兩端早就鋪上了一層落葉,如今沾染着晶瑩的水汽,空氣中隐約退去一些回南天帶來的悶熱感。
可這絲毫沒影響蘇氏集團舉辦的這場商務酒會。
桑蕪作為合作方錢小姐的同行,也在其中。
這也是她是否能拿到投資的關鍵一擊了,所以她穿着一件極其精緻的輕奢禮服,完美貼合她的身姿,簡約端莊的妝容,每分每毫都恰到好處。
斛籌交錯間,桑蕪隻覺得自己的腳馬上就要斷了。
誰叫她為了撐起這件斥巨資買的輕奢禮服配了雙恨天高。
“是嗎?仙野杯銀獎那個‘燕雀逐’是桑小姐的作品?”
桑蕪隻是一時出神,就沒聽見前幾句談論,隻聽說“燕雀逐”三字,便隻含笑微微點了點頭。
“哈哈哈,真是沒想到這麼一個志存高遠的作品,竟然出自一位美女設計師之手。”
此話一出,她也聽明白大家隻是奔着“仙野杯”奉承幾句,并不是真正在意那些作品是什麼了。畢竟每一個作品展出時都寫着作者的個人簡介。
世人總追名逐利,師父最是不容,可無奈這也的确是一塊極好的敲門磚。
夠不夠硬,就另說了。
所以她此刻也隻能點頭賠笑:“陳總謬贊了,一個小作品,僥幸獲獎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面陳總那流連不已的目光的确讓桑蕪一陣惡寒。
“陳總要是真心喜歡,我們桑小姐就肯定能親自将‘燕雀逐’送去貴宅。”錢小姐将“親自”二字咬得極重。
桑蕪聽着這話,不禁皺眉,卻也知道不好當面反駁。
在陳總離開後,她跟錢小姐說:“錢小姐,‘仙野杯’所有參賽獲獎的作品都有規定,必須在展館裡展出三年,才能歸還給原作者的。”
“桑蕪,”錢小姐有些不耐煩,順道貶低了一句,“且不說陳總要不要,人家要也是收藏金獎作品,你看你能不能模仿一下,做一個類似的巴結一下。”
創作者最忌諱聽見的“模仿”二字,可能也是聽多了、見多了,她也沒當即就發火,甚至曾經很多個瞬間,她也想着走這種捷徑,隻是内心的驕傲她還是沒能放下。
秉着投資的款項不能丢,桑蕪輕聲解釋着:“錢小姐,設計者隻會對自己的原創作品融入感情,所以模仿的東西并不一定就好,這種方法也不可取,希望您能明白。”
可作為唯利是圖的商人哪裡聽得反駁,錢小姐怒道:“桑蕪,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要是不能為我們公司争取到買家和更大的市場,那我們投資的錢是打水漂嗎?”
還沒等桑蕪再開口,錢小姐就嗤笑一聲,丢下個輕蔑的眼神走遠了。
她歎了口氣。原本漆藝制品早就在歲月長河中隐姓埋名,雖然現在大家都很注重傳統文化,但也并不是每一項文化遺産都能被關注到。
守正創新,并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思忖間,她踱步到角落,揀了兩塊小蛋糕填了下肚子,偏頭就看見陳總向自己走來:“桑小姐。”
桑蕪迅速放下沒吃完的蛋糕:“陳總,讓您見笑了。”
陳總眼看着桌上的甜品,笑嘻嘻地發出邀請:“小姑娘都愛吃甜品。我知道甯港有一家很精緻的甜品店,不知道桑小姐能不能賞臉一聚,正好我也有一些藝術上的問題想找桑小姐探讨一下。”
對方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桑蕪也不是聽不出來。
可他說着說着就要她奉上自己的聯系方式,騎虎難下之時,她隻能掏出手機,打算事後拒絕。
一道清冷沉穩的聲音如天籁一般降落——
“陳總,好久不見啊。”
“仲總!剛剛我遠遠就看見您了,就沒有機會上前同您交流。”
在這個場子裡,她除了認識個錢小姐,就隻認識這個不懷好意的陳總,其他人大多也是臉與名号對不上。見陳總看見來人,兩眼冒精光,出言即谄媚,大緻猜出對面的人身份不簡單。
在借機認識貴人與逃離陳總的騷擾這兩個問題之間,桑蕪毫無疑問選擇了後者。
她真心感謝這場及時雨,也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模樣,匆匆扔下一句:“陳總,那你們聊,我就不多打攪。”
桑蕪禮貌又周道,陳總也隻能颔首同意。
臨走時,兩人正欲舉杯同飲,那位仲總袖口那對木質袖扣,倒是引得她多看了幾秒。
商人重利,更重面子,在商務會談中,多數都會選擇更加有質感,甚至是私人訂制的金屬袖扣,鮮少有這麼樸實無華的樣式進入商業圈。
畢竟之前她可是在這上面栽過大跟頭,還跟師父學藝時,她就做過漆藝木質袖扣,想帶領它走進更大的圈子,隻是最終以失敗告終。
桑蕪驚訝歸驚訝,卻也沒多逗留,隻得去尋錢小姐的蹤迹。
錢小姐是近幾年大熱的連航資本的項目經理,也是她最大的“金主”,工作室能不能拿下投資挺過這次金融危機,就看能不能說動她了。
“錢小姐,我們可以……”好巧不巧,就在桑蕪找到錢小姐的時候,仙野杯金獎“飛馬”的作者迎了上來:“錢小姐,聽說最近連航資本在考慮傳統工藝品的投資,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