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莫名被他的語氣弄得有些神聖,好像周遭真的就變成了草地、雪山抑或禮堂,“仲司硯”三個字說得像“我願意”一樣。
似是看出了她的驚訝與呆愣,他将思慮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或許你會覺得驚訝于我說的這番話,但我的确被家裡催得很緊。”
“你知道的,走投無路,這很讓人頭疼。”
“如果你一時間有些介意,我們也不用真的結婚,可以隻用最簡單的一紙合約牽絆着,卻又能一舉兩得。”
人的确很難在不同的“走投無路”上面共情。
她甚至十足氣憤,卻又不太好發洩,也讓她忽略了對方說出這番無情的話時,眼裡竟然有期盼。
“仲先生,”她咬着牙,生怕自己罵出來,“我想,我們的婚姻觀的确不太一緻的,或許我并不是您最好的選擇。”
“我相信,以你的身份,勾勾手自然有許多人趨之若鹜,哪怕是做戲,也有演技一流的人陪您一起……”
“但那‘許多人’都不像你!”
難得聽見對方語氣裡竟然帶着一點急躁。
“……”
她定了一會兒心神,覺着自己的确獨一無二,才回複,“謝謝您的誇獎,但如果今天我們談論的、誇獎的是我的作品,我應該會很欣喜您說的這句話。”
他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衣袖一側的袖扣,感受着光滑的扣面,直道:“你的作品當然也很好。”
出神的樣子仿佛這句話意有所指一般。
她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出去,隻看到自己搜尋許久才找到的一塊上好的紫檀木,做的一方明式茶桌,恍然一個大明白。
好好好,沖着這好東西來的。
不過本來就是自己有錯在先,送出去也就當賠禮道歉了,隻要能趁早結束這荒唐的對話。
“仲先生,您留下地址,這茶桌我會找人抽時間送去你的住所,就當——”她頓了一下,“就當為您的愛車以及今天受的無妄之災賠禮。”
她着實有些抓耳撓腮,趁機送走仲司硯這尊大佛之後,直奔師姐吳筱念的住所去了。
兩人同在瞿南燕門下三年,隻是對方早自己兩天拜師,便居了個師姐的名頭。
桑蕪做漆藝制品這些年,線上的銷售與定制基本都是師姐負責的,同時,吳筱念還充當着她和瞿南燕的中間人。
自從她和瞿南燕仙野杯産生分歧後,逢年過節便隻能偷偷摸摸地讓師姐送一些物件過去。
這不,最近是瞿南燕的生辰,桑蕪是準備了一個制作精細的葉面茶則,通體金黃,看着與秋日落葉别無二緻,簡直栩栩如生。
“你還不打算自己去給她賀生?”
吳筱念接過禮盒,順口一問。
她想也沒想,就道:“最近工作室忙,我抽不開身。”
關于債務那件事,吳筱念也是被蒙在鼓裡的。
“行行行,等您忙完了再說,到時候去師父她老人家面前,把成就都擺出來,閃瞎她的眼。”見她有些心事不甯,吳筱念打趣着。
“撲哧——”嚴肅的氣氛打破,她實在被師姐的語氣逗得一時忍俊不禁。
“對了,”吳筱念快速翻出了一封信封狀的東西,“有一封邀請函寄到了我這兒。”
接過拆開,是文化旅遊部門舉辦的一次小型峰會邀請函,名字是她的沒錯,可她還是很疑惑這峰會怎麼會注意自己這麼個無名氏?
“怎麼了?”吳筱念看得出她的疑惑。
她淡淡地歎了一口氣,“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那你不去了?”吳筱念試探問道。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幹脆,堅決,這才是她嘛,有機會就不會放過。
“甯港旅遊業本就在逐漸好轉,這次峰會可能隻是個切口,他們後續肯定是想要得到有創意、有特色的文創作品,既融入本地文化,又創新呈現形式,這不是撞我槍口上的買賣?”
與她不熟悉的人,隻會從柔和無攻擊性的外表判斷她興許是個軟弱好拿捏的性子,可吳筱念認識她三四年了,清楚地知道,她就是一個從根裡就很倔強的性子。
而對于創作,她總是有自己的見地,也有自己的堅持,一條不好走的路,她卻也能樂呵呵地走到黑。
不然也不會學藝者衆多,卻隻有她不懼現實,堅持到了現在。
“知道的,知道的,誰能比得過我們桑桑的想法啊?師姐都甘拜下風!”
吳筱念拱手颔首,十足的調侃樣。
她也不與貧嘴的師姐多聊,思考很久,還是沒将仲司硯的事兒跟吳筱念說,而是匆匆離開了。
畢竟峰會就在兩天後,要準備的東西也不少。
至于那件事,反正沒有後續,也不需要誰來纾解這荒唐。
而且,論起自我調節,她可是一把好手。
甯港近年因為潑墨山水畫似的景色火爆,雖然也出過一些漫天宰客的亂象,但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所以文旅作品也是将大衆的做法統統嘗試了一遍,隻是從來沒有一個出圈的作品,可謂是後勁兒不足。
這兩天,桑蕪網羅了一些現象,也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想到了一些痛點,做了滿滿一籮筐的準備,包括服飾。
與上次的酒會不一樣,這次她穿着平整挺括、材質有些垂感的純色襯衫,搭配一條深色裙邊微帶花邊的直身裙,和一雙五公分高的皮質鞋子,頗有一番商業精英的樣子。
唯一特别的就是,一枚漆藝胸針,雕刻成楓葉的樣子,由深紅到黃色的漸變色下來,精緻的樣子,别在她左胸前,給她整個人增添了一點亮色。
這其實也是仲司硯給她的靈感,他都能戴着那袖扣到處出席活動,她當然也能戴點自己的作品在身上,說不定還能遇見個喜歡這樣飾品的老闆,然後批量生産,走上拿版權費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