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一晚,趙叔将桑蕪接到了淺海灣,美其名曰方便第二天一起出行。
她第一反應就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但因為這段時間自己也經常在淺海灣出沒,所以也是熟門熟路,便應承下來。
搬行李上車的時候,趙叔看着那箱行李,不禁感慨:“桑小姐,這箱行李還有些分量……”
剛剛看她從屋裡拎出來,還挺輕松的樣子,下意識以為她沒帶什麼東西,結果自己搬的時候還差點閃到腰。
“不好意思啊趙叔,剛剛忘記提醒你了。”
她平時經常搬着大大小小的東西進出,習慣了,所以對自己的行李的重量并沒有一個清晰認知。
說完,又連忙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端坐在後座的男人,确認他在忙自己的時候,沒有分心給這邊,就暗暗舒了一口氣。
畢竟自己可不想現在就露出什麼馬腳。
她這小動作,仲司硯當然感受到了。這段時間,他已經清楚地知道對方心虛會是什麼樣子。
但他并不打算點破。
車子一路平穩駛離南橋鎮,直到城郊才隐隐見着一些城市光景。
因白晝越來越短,将将下午六點,天就已經黑得差不多了,高聳的樓從各個窗戶格子透出或暖或冷的光亮。
桑蕪累了一整天,光是包裝那些個要帶去瑞海的物品就整整弄了一下午,冗長車流的主幹道上,車子停停走走,她自然就靠在椅背睡了過去。
其實這樣睡覺很難受,但她卻睡得很香,不一會兒腦袋就開始東倒西歪,眼看就要撞到車窗時,旁邊的人眼疾手快地攬過她,讓她在自己的肩上找到支撐。
感受到肩頭的重量,他卻蓦然覺得有一顆安心石在自己心上落地,心間也倏地被填滿了。
她披散着頭發,那張小巧精緻的臉此刻被掉落的長發隐匿了大半,在輕微搖晃的車身中,她的發尾調皮地撥弄着他的手背。
弄得人一陣癢意。
說實話,仲司硯其實還有一點緊張,哪怕是确認她已經睡着了,可當她柔軟地靠向自己,他就忍不住讓自己僵住。
再也忍不住時,他擡手将她的頭發挽到耳後,阻止作亂的發,也借着晦暗不明的燈光細細看着她的睡顔。
她的長相柔和,下巴也不是過分的尖,慣常就是用那張巧嘴裝精明,要是一時不慎,還真的會被她唬住。
他可不就被她一句一個先生老闆您,弄得心力交瘁。
趙叔對于這場景肯定是喜聞樂見的,後半程把車子開得更穩了,幾人硬生生将兩個小時車程拖到了三個小時。
桑蕪再醒過來已經是後半夜,滿腦子都隻有自己口渴,自然也不會在意自己是怎麼來的房間。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隻借着點夜光燈的光,想去找口水喝。
“嘶——”
走到拐角處,不慎撞了一下,她下意識揉了揉小腿,但因禍得福人的意識清醒了不少。
恒溫出水器二十四小時運作着,所以哪怕是現在,也能喝到暖暖的溫水。
“咕咚咕咚”解決完生理欲望,她随手放下杯子轉身欲走,卻撞上了一道堅實的身影。
她心裡一震,想着肯定不會是什麼歹徒,也沒有多擔心,隻擡眼細細看清來人。
她回想自己剛剛起床并沒有弄出多大聲響,便如是問道:“你也醒啦?”
醒了?
仲司硯自然知道她睡得很好,低聲悶笑着,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回答,“嗯,”而後補了一句,“也來找水喝。”
後面這句話帶着玩笑的意味,奈何有人神志并未完全回籠。
“哦。”她一本正經地應着,轉身又随手拿起放在台面上的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喝吧。”
她壓根沒意識到剛剛自己也是用那個杯子喝的水,可接過水的人卻已經開始心猿意馬。
細細看着手中的杯子,像是要看穿她剛剛留下的唇印一般。
他道了聲謝,眼神間笑意分明,一邊喝水,一邊定定地看着她。
她自然是感受到了這灼熱的目光,明白了他透露出來的意思後,隻覺得自己的臉上發熱。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麼能那麼順手就用自己用過的杯子倒水給别人。
他不會以為自己故意的吧?
“我……”她想解釋什麼,卻又覺得怎麼解釋都無力,“我剛剛不清醒,一下忘記了。”
桑蕪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反倒是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在笑中擠出一句話,“可以,隻要沒有傳染病菌,都能用。”
這句打趣更是讓她羞愧,說到底都怪自己的習慣太随便。
她匆匆拿過杯子,放在水龍頭底下用水沖了一下,才說,“我……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看着那道神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仲司硯眉心微動,目光久久都沒從她離開的方向離開,轉而才由心地扯出一抹笑。
今天晚上,他因為明日要回瑞海一直都沒有睡意,他這當然不是近鄉情怯,他隻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直到此刻,他才覺得這不可思議有了實感。
桑蕪回到房間,心悸不斷,靠在門上連連安撫自己狂跳的心,可這心跳能平複,溫度能下降,眼睛卻再也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