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有點涼。”
他說得淡漠,仿佛就算是這樣十指緊扣的動作不帶任何旖旎心思,倒顯得她過于在意了,甚至是思想不純潔了。
說不上為什麼有些不開心,她“哦”地應了一聲,抽回手,将手放進風衣口袋裡。
他将自己的羊毛呢子外套脫下來套在她身上:“感冒剛好,别再着涼。”
那件外套還留有他的體溫,上身的那一刻隻覺得肩上一重。
她看着他,問:“那你呢?”
“我覺得冷了就跟你說。”
他這人就是這樣,在人無限遐想時将人拉回現實,師姐說得好像真不錯,上了三十的男人都是老油條,慣會拉扯,卻又不會有任何明示。
還冷了跟我說。
你就冷着吧。
她暗暗想着,過了許久卻又驚訝于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報複性的想法。
兩人沒在失望角待多久,仲司硯就又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桑蕪收到吳筱念和宋曼婷的指令,得帶許許多多東西回去。
拿捏不住的時候,她就拍了照片發到群裡,讓兩人仔細挑選。卻也剛好對上了仲司硯的時間。
入夜後,他的外套就更頂用了,等到他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套上了另一件外套。
大人不記小人過,她決定為了這件外套感謝一下仲司硯,請他去了瑞海最有名的夜市喝了晚間粥。
粥鋪裡人來人往,他一身正裝坐在闆凳上,說不出的滑稽與局促。她一瞬竟然也恍然覺得這也算是對他的小懲罰了。
這家店她肖想許久了,熱騰騰的粥端上來的那一刻,她就立馬拍照發給了工作室的三人群裡。
那兩人現下也不忙,紛紛對她夜間放毒的行為表示譴責,她不禁開懷笑了。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會解釋,但她的确不想他誤會。說:“我是在跟師姐她們聊天。”
“嗯,我知道。”
她不信這人那鎮靜的說法,懷疑地問:“你怎麼知道?難道我就不能有個暧昧對象嗎?”
他頓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說法,“法律關系存續期間,我們約定過的。”
“那你一開始找我的時候呢?你怎麼知道我的情況?又怎麼确定我沒有對象?調查我?”
“……”他不知道她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隻能說,“對于你私人情況的調查是違法的。”
言下之意是,知道她工作室快開不下去的事情是正常的背調。
“哦。”她沒得到理想答複,隻興緻索然地應了一聲。
而且他要怎麼說呢?
那時候隻是覺得就算她身邊有人,可那個人舍得讓她一個人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在雨夜裡踽踽獨行,那麼那樣的人不要也罷。
夜市的盡頭是海濱道路,兩人沿着海邊棧道走消食,遊輪一輛輛駛過,在一個碼頭停下時,她忍不住拉仲司硯買票上去吹了吹海風。
終點站停下時,她遺憾地說:“真可惜,這美好的夜晚,看不見星空。”
城市光污染嚴重,就算是很晴朗的夜,也鮮少能見到成片的星星。可人總是奇怪的,在繁華地帶想見原始的景色,在荒蕪地帶又想看到最閃耀的風景。
她隻是這樣随口一說,并沒有想做什麼,回程路上的時候,她卻發現路不一樣了,且他半路就停好了車。
“下車。”
“怎麼了?”
她有些疑惑,卻還是照做了。
平香山的南坡與北坡截然不同,南坡山腳處就有一個大型遊樂園,甚至有纜車直達平香山頂。
她好想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裡了,想想又還有些興奮,坐上纜車時,都還抑制不住那種感覺。
其實她來瑞海前做過攻略,不過因為知道自己這次來有任務,所以遊玩計劃就自行全部夭折,卻沒想到自己還是會來到平香山頂。
還是在晚上,因為如果她沒記錯,平香山晚上是不開放的。
可興奮多過于懷疑後,她自然也不會去求證,隻是在安靜的纜車車廂裡靜靜看着外面。
這座城市的最高點能将這個城市最亮眼的景色都攏入眼中,她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閃爍的星星點點。
她以為這座城市的霓虹就是仲司硯所說的星空,可實際不是。
他俯身過來在她耳邊說:“準備好了嗎?”
在她驚訝的時候,瑞海最高那棟樓突然熄了燈,金海上空突然升起星星點點,在漆黑的夜空中,那一個個光點形成了旋渦狀,像是将梵高的星空印在了天邊。
旋渦邊,出現了土星以及那漂亮的光環,還有條狀物繞着那棟熄燈的樓盤旋往上,像極了煙花綻放的路徑。
這片星空屬于她的星空持續了十分鐘,等到大廈的燈光再亮起,她都沒有回過神。
驚詫的感覺久久沒能散去,她隻愣愣地對着身邊的人說了句:“謝謝。”
吳筱念跟她說要她早點确定對于仲司硯的感覺是喜歡還是感動,說實話,她至今也還是分不清的。
不過她能确定,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很想留住易逝的時間。
她也想過,是不是隻是因為自己跟他有那一層莫須有的法律關系,所以對方才是這樣忽遠忽近,忽冷忽熱。
可那又怎樣,自己開心就好了。
所以在一陣風起的時候,她攏了攏那件羊毛呢子外套,領口的冷冽雪松氣息也鑽進了她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