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一千多公裡,她休息了多久,他就勞累了多久,眼下也已經泛着青色。
她看着仲司硯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溫和的睡顔卻帶着一些不平靜感,不知道在愁些什麼。
所以當明媚的陽光曬得人渾身舒适,風也來得剛好,吹來枯黃的雪的時候——
她鬼使神差地在他緊皺的眉心印下一個吻。
意味是心疼還是安慰,抑或是感謝,她都不去計較。
她擡手捋着自然垂落的長發,睜開眼時,發現某人的耳尖紅得不成樣子,她當即就笑了。
識破某人裝睡的計謀,她開心得很,心思百轉千回,卻也沒直接戳穿他,而是擡手在他臉上左戳戳右戳戳,正輕輕描繪着他的鼻梁時,才被擒住了那隻作亂的手。
桑蕪肩上一輕,就那樣任由他牽着自己往前走,在昨梭湖邊留下屬于他們兩個人印記。
“你知道我沒睡?”他問。
“啊?是嗎?”她佯裝一臉驚訝的樣子,“我不知道啊,難不成你剛剛是深得司清姐的演技絕學?”
知道她在調侃自己,仲司硯沒再說話。
兩人就住在昨梭湖邊,一打開窗就能看見碧藍的湖面。
入住的時候,聽見有住戶說起了昨梭湖湖怪爬窗戶綁俊男的傳說,桑蕪便打趣仲司硯:“看來今晚是要鎖好門窗,免得某人被湖怪抓走。”
他難得接住她的調侃:“湖怪有底線的,不綁有婦之夫。”
“……”她反被他說得臉紅極了,連忙背過身去等電梯。
她舍不得後備廂那些花,一安定下來,就找民宿老闆借了噴水壺給那些花束續命。
他就站在一旁看她樂津津地給花澆水,心裡不斷感慨她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要是能多分點給自己就好了。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她被他拉着轉過身,下意識問:“你幹嘛?”
“幫你給花澆水。”
慶幸此時是淡季,來白城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民宿的旅客也寥寥無幾,她任由仲司硯胡鬧了一小會兒,然後就拉着仲司硯去了市場。
白城少數民族居多,所以還保留着趕集的傳統,他們運氣好,一來就正好是趕集的日子。
他們穿梭在人群中,見識了太多新奇的物種——紫色的野果、绯紅的蕉花,更有十米開外就能聞到味道的怪味野菜。
所以當夕陽快要從湖面落下去,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柔軟的時候,她說:“仲司硯,你看那太陽像不像一顆橙色的蘋果?”
像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形容,他愣了一下,卻也隻是委婉表示:“還行。”
“你别掃興!”她瞪了仲司硯一眼,确認他不會再說煞風景的話之後,才繼續說,“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這個不一樣的聖誕節。”
其實今天已經二十六号,可桑蕪記得聖誕夜的驅車狂奔,記得白城美麗的風景,記得這種瘋狂的感受,所以她還是想以節日的名義紀念這一天。
兩人在特色湯品店等上菜的時候,仲司硯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裴潛行打來的。
對方開口就問:“你人呢?”
他抿了抿唇,說了實話:“在白城。”
“關鍵時刻你跑那麼遠?!”
“……我相信你。”
這話裴潛行是一萬個不信的:“得了吧,跟你的老婆在一起?”
仲司硯悶悶地“嗯”了一聲。
“行,原諒你。”
挂斷後,裴潛行好好恭喜了他一番,讓他安心,但他那人的嘴啐過毒,通常說什麼,就沒什麼。
他回到桌前,桑蕪就一臉讪意:“仲司硯……我們能不能明天就回去啊?”
“……”
明星效應就是強大,今天那位男一号返回瑞海時的機場圖,他就戴上了那對袖扣,便被衆多粉絲扒了個底朝天。
“江南夢眼光就是好啊!能做好看、又這麼有意義的内容!”
“我家大哥眼光也好啊,這東西太适合他了!”
“趕緊三二一上鍊接,我要立馬get同款謝謝!”
一起被扒出來的,還有她許久之前為甯港設計的文創作品,興許是遇上了跨年這個時機,所以有些粉絲紛紛去甯港文旅的官方賬号下面請求與丹漆随夢聯名。
一時間路透的袖扣與甯港觀霧塔的文創作品都上了熱搜。文旅局也是感受到了流量,當即打算采納網友的意見,所以要她出面去促成這次失而複得的合作。
她也不想回去的,她遺憾沒有爬上的白城山,遺憾沒渡船去到昨梭湖上的小島,遺憾沒留下一張紀念照。
可這話仲司硯可以說,但她這個始作俑者不可以。
她都做好被怪罪的準備了,但仲司硯卻什麼都沒有說,任勞任怨地再次充當着遠程司機。
回程路上,桑蕪數不清說了多少次抱歉,最後都是帶着歉意在車後座睡過去的。
她睡覺的時候很安分,隻有在生病的時候才會哼哼唧唧地在床上蛄蛹,似乎隻有那樣才能緩解身上的不适感。
車窗外的燈光明明暗暗地打在她身上,描繪着她姣好的輪廓。
他也說了很多次沒關系,他從來都知道她是獨立且自由的,自己這樣突然将她帶到千裡外,會有這樣的結果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