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機沒電了。”
“……”
他像是知道她還想問什麼,自顧自說着:“更沒帶現金。”
他仿佛是個囚徒,招供着一切可以免責的證詞,然後用那雙仿佛氤氲着霧氣的眼睛看着她。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問:“那你剛剛怎麼不說?”
他長出一口氣:“忘記了。”
“……”
他能記住什麼呢?隻記得她心頭有不滿,記得自己感受到冷落心急如焚,記得今天那個強勢的吻。
走到酒店的時候,他在一邊等着,桑蕪掏出兩人的證件照的照片,付了款,拿了房卡才搭電梯朝酒店高層去。
完全沒在意前台是不是奇怪怎麼是女方帶男方開房。
刷卡進門的時候,她突然笑了:“仲司硯,現在我有一種花錢約男模的感覺。”
某男模一陣沉默。
将保溫盒裡的吃食遞給他後,她去給他的手機充電,一開機就看見屏保上彈出了許多的消息,其中就有自己發的消息。
原來他沒回複是壓根就沒看到自己的消息?
她這時才問:“仲司硯,你不是瑞海很忙嗎?怎麼來湖城了?”
“……”他吃東西的時候一般不怎麼說話,但這個問題他還是選擇了隐瞞,“來湖城聽清算彙報。”
他并不想用自己的付出綁架她。
“是嗎?”她顯然不信,但也沒說破,“那你可得好好休息一下,今天這樣兒可一點領導範兒都沒有。”
“……”
而後她就安靜看着他進食,偶爾說一兩句閑話,等他全部吃完,才解釋道:“我沒跟我媽打過招呼,所以今天沒讓你上樓吃飯,你介意嗎?”
“應該的。”
他本來也沒想過這次就能上樓,既突然又不正式。
他們都默契地沒提那一天的冷落,也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她覺得自己開口便顯得自己多麼小心眼,而仲司硯覺得這話一開口就像質問,可他并不想質問。
質問不值得他驅車十幾個小時來湖城找她。
套房裡暖氣很足,兩人甚至都覺得有點熱,延續了樓下那個熱烈的吻之後,他放開她,看了看時間,九點半了。
“走吧。”他平靜開口。
“去哪兒?”桑蕪有些不解。
“送你回家。”
她看了他許久,見他真的穿上了外套,望着他的背影,仿佛想将他望穿一般,問:“你不打算留下我?”
他整理好自己的外套,将挂在架子上的羽絨服拿下來遞給她,解釋道:“我不能留下你。”
是不能,不是不想。
他怎麼可以讓她剛回到湖城就夜不歸宿。
“哦。”一個興緻索然的字,卻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歡喜,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跳到了仲司硯的背上,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仲司硯,怎麼辦啊?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穩住身形,接住她盤在腰上的腿,一邊拿出房卡一邊說:“還有進步空間。”
她沒從他身上下來,而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厚實的背帶來的滿足感。
走在小道上的時候,她給他指自己以前學習的地方,玩耍的地方,以及以前最愛與朋友相約的地标——一棵梧桐樹。
“那時候,我們出去玩,都是說老地方見,老地方就是那兒。”
說着說着,她就想起自己上次去瑞海都沒有去走走他走過的街道,并對此表示遺憾。
步履不停的人卻安撫她:“沒什麼好遺憾的,我以前都上寄宿制學校,不存在什麼放學的回家路,也不存在與同伴的秘密基地,更沒有什麼值得回首的記憶。”
他難得多說了些,她也沒随便出言打斷,但在他良久沉默後,她才意猶未盡地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他沉了一口氣,“這就是我貧瘠的童年。”
她突然摟他摟得更緊,用發涼的鼻尖觸了觸他的脖頸,不知道是安慰還是别的。
湖城老城區的夜晚并不熱鬧,這一條路上也僅僅有一位阿姨點着一盞白熾燈,推着車,賣着烤紅薯、烤玉米。
她拍了拍仲司硯的肩:“你快放我下來!”
他不明所以,卻依舊照做,背上一松就感覺那人動若脫兔般跑了出去,在那盞白熾燈下說着什麼,笑容點亮了整個夜空。
沒多久,她又快速回到他身前,将玉米與紅薯都遞到了他手上:“來吧,來吧,感受一下我的童年。”
發出這份邀請時,她的眼睛晶亮,抿唇笑着,表情有說不出的神氣,像是一個勇士一樣,揮着劍斬開了那些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