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馬錄事眉心一跳,有心再問,但溫璟已擡步往前,沒有解釋的意思,他隻得吞下疑問,快步跟上。
晚間,從仁濟堂門口被帶回來的百姓都錄完口供,馬錄事領了溫璟的命令,不敢掉以輕心,又一一盤問個遍,才将整理好的口供呈給溫璟。
她一目十行地看過,擡頭問道:“這裡邊提及到的人,都将畫像遞給張副尉了?”
“是。”馬錄事點頭,又道:“但百姓都說隻是路邊聽聞,描述都很粗略,畫師也隻能大緻畫畫,許是難以憑着畫像逮住那藏着的人呐。”
“無妨,背後的人狡猾得很,能逮住一兩個就算意外之喜,最主要的是步步緊逼,讓他們再出手罷。”溫璟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解釋道。
“原是如此。”馬錄事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下官想差了。”
這時,白露提着食盒走了進來,後頭跟着小丫,先朝兩人行了禮,然後道:“娘子,戍時已過,該用晚膳了。”
已經戍時了?
溫璟神色微訝,她這一日忙得腳不沾地,都沒有餓的感覺了。
然而,她又想起一事,眸色黯了些,叫住正要告退的馬錄事道:“仁濟堂今日可有人來過?”
馬錄事搖了搖頭,“一直未見着呢,許是有事在路上耽擱了,不若再等等?”
仁濟堂家主昨夜登門告罪,言稱藥品準備不足,今日便從位于南邊的庫房調一批貨來。溫璟讓他備好貨後派人到官衙說一聲,卻不想這麼晚了也沒見人來。
“他說倉庫在南蒼山腳,往返不過三個時辰。不對,馬上派人去将他請來。”溫璟說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白露剛擺好碗筷,面色着急,連聲勸道:“娘子,好歹用幾口吧,您都大半天沒吃東西了,身子受不住呀!”
馬錄事也疊聲勸道:“是啊,是啊,使君當以身體為重,您不能倒啊!”
溫璟拗不過他們,隻好同馬錄事一道坐下用膳,但也覺不出吃了什麼,心裡盤算的全是若是仁濟堂出事,這藥該從何處掉的事。
正想着,就聽小吏匆忙來報:“不好了!仁濟堂剛來人說,他們的馬車在半路被劫了!家主受傷昏迷不醒呢!”
“啪—”
手中的瓷勺摔了個粉碎,溫璟猛地起身,臉色驚怒交加,急道:“什麼時候的事?不是派了官差護着走的麼?官差呢?!”
小吏垂着頭,臉色發怵,氣都來不及喘勻便急着道:“說,說是行至安南城外約莫十裡的地被劫的,對方蒙面黑衣,看不清人數,見人就砍,馬車全給劫走了,跟去的官差死了八個,還有兩個護着家主逃到山林中,傷重昏迷,後來被路過的商隊發現才送了回來…”
聽完這一長串話,溫璟隻覺一股怒火直竄頭頂,燒得她眼眶發紅,耳中嗡鳴,,嘴唇顫動幾下都發不出聲音。
白露扶住她微顫的身子,一手在她背後輕撫,低喚兩聲:“娘子息怒,娘子息怒。”
“我沒事。”她深吸幾口氣才緩過那股暈勁,推開白露,問道:“他們人在哪?”
“活着的人都送回了仁濟堂,死了的,孫司馬已帶人去看了。”
“我們看看去。”她轉頭朝馬錄事道,聲音很低,馬錄事沉重地點頭。
一路無聲。
原本熱鬧的長街,因為疫病和大雨,空寂無人,偶有一兩個行人路過,也是步伐匆匆,無暇他顧。
馬錄事想起疫病前熱鬧的長街夜市,面色更沉,不自覺道:“也不知道這疫災何時能過去,真是造孽呐!”
溫璟望着前方,黑得看不見盡頭的長路,眸色黯淡,又想起傅琰,想起那些病重的日子裡,他輕聲在耳邊一遍遍保證的話語,悄不作聲地閉了閉眼。
心頭如有千斤重鎖墜着,連呼吸都有些難,但再難也不得不往前走,她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嘴角輕提,聲音低沉卻笃定。
“會好的。”
“安南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