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唐青松有些緊張,垂頭握拳,眼神逡巡,好半晌才鼓起勇氣道:“我,我同族中幾位長輩有個發現,目前還沒有全然的把握,但想先報與您聽。”
“嗯?”
“那草叢中的草,煮成湯藥,使人喝下,或許能抑制丹花痧病發。”唐青松說得有些緩慢,攥緊的手心裡滿是汗意,嘴唇都有些發麻。
“你說什麼?”溫璟猛地站起,面色訝然,聲音微顫:“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男人在她銳利的目光下不自覺地咽了幾口唾沫,嗫嚅道:“我,我,時間有限,試的人還不夠多,所以不敢斷言。”頓了頓,又極快道:“那夜我一眼便認出那草是安南最常見的藥草,名喚金蓮草,有清熱解毒之功效,尋常人都可以用,又見它生長茂盛,不曾為鼠屍毒株所擾,便有了個想法。”
“回來後,同族中信得過的長輩提起這想法,都覺得可以一試。我們便在官衙最初給的藥方中,加了金蓮草這劑藥,這幾日供族中幾個初發病的族人試了,都抑制了丹花痧的病程,還有幾個未患過病的小輩,給了一些金蓮草熬成的湯藥喝過,至今未病發。”
他細細地解釋了這幾日的努力,然後舔了舔下唇,努力穩住神道:“雖然試過的人不多,但以族中多年的行醫經驗來看,此草應是丹花痧天生的克星無疑。”
“太好了!”溫璟一握拳,神色激動:“天佑安南呐!”
她腦中轉得飛快,果斷道:“此事你暫時壓着,不許外傳,但接下來有來求醫的病人,都暗中加上這味藥,觀察幾日若确定無疑,再告知與我,若果真有效,便是你仁濟堂的功勞!”
見溫璟爽快應下,唐青松送了一口氣,少年老成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喜意,“都聽大人吩咐。”
……
從仁濟堂回來後,溫璟又令官衙的人如法炮制,喬裝打扮成富商到各個藥堂大肆渲染搶購藥材之事,給本就水深火熱的安南又添一把火。
安南軍中的傳言亦越來越離奇。從孟團練病危到孟團練亡故,近半将士造反什麼樣的都有,城門的看守也越發松懈,有些門路的人都争着搶着往别的州府跑,生怕安南真成了人間煉獄…
溫玖一行是在混亂中入的安南城,門口的守衛查了文書便放人,懈怠得連通禀守官出來迎接的意思都沒有。
護衛長黑了臉,正要發難,就被溫玖喝住:“勿多生事端,立馬趕往官衙!”
身着紫色官袍的溫玖滿臉肅容,一雙桃花眼裡沒了慣帶的笑意,瞥一眼城門處嘈雜無章的人群,心底愈發沉重。
待護衛長憋着一肚子問明了去官衙的方向,他一揚鞭便匆匆朝官衙而去,暗中祈禱妹妹千萬别出事。
此時的官衙外,早被前來讨要說法的百姓圍堵了一早上,水洩不通。
張副尉聽着官衙外傳來的叫嚣聲,心底愈發沒底,暗中瞥一眼氣定神閑地坐于桌案後,手捧一杯清茶的溫璟,咬了咬牙,還是忍不住道:“使君,外頭的百姓越圍越多,要不您還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溫璟神色淡淡:“再讓他們鬧一陣,時候到了我自會出去。”
他說的出去不是這個出去呀……張副尉傻眼,望着已經轉過頭的溫璟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如何開口,好半晌才一握拳往外走。
溫璟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又翻過一頁書,眼神落在書上,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抿着唇,指尖在書頁上毫無規則地勾畫着,把這幾日的安排都在心中過了一遍,本能地覺得漏了點什麼,但一時又沒有頭緒。
漏了點什麼呢?
正想着,忽聽外面傳來馬錄事的喚聲:“大人,朝中來人了!”
哐當一聲,桌上的筆筒案台被長袖拂倒,頃刻間溫璟已走向門外,滿目凝重:“還沒接着團練的消息?不是讓他們先在城外候着麼?”
馬錄事抹一把額頭細密的汗珠,喘着粗氣道:“不是安排的人,真是朝中來的巡撫使,人已經到門口啦!”
“好像是溫大人……”
他話音還未落,溫璟便聽得一道熟悉的喚聲,猝不及防地擡頭,杏眸圓睜,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朝她走來。
男人一身紫色官袍,縱是步履急切仍不改周身的通達氣度,容貌清貴逼人,不是她哥哥溫玖又是誰?
她腦中霎時空白,唇角抿了又張,千言萬語似梗在喉。
還未開口,溫玖已停在她面前,急聲道:“外面是怎麼回事?整個安南都亂成一鍋粥了,為何不向駐軍和廣府求援?你,你到底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