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還小,韋祎想過了,自己平日裡都不在家的,而且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要遠征,要是娶了個品性壞的後娘,帶壞宓兒怎麼辦?不如先放一放,等宓兒被打包送出去之後再考慮。
聽羅晏說到他的堂妹,既然能和羅晏混得好,品性自然不會差,比羅晏還機靈圓滑,心氣兒也高,還是算了吧,自己隻想過這種沒志氣的日子,這堂妹是位女中豪傑,别耽誤她了。
換好了衣裳,又在辦公室略坐了一會兒,一直等到天色黑透,稍稍轉涼才往家中走。
熟練地輕身跳上常翻的那堵牆,從這堵牆上跳進韋宅院内,隻消走過一條種着兩顆桂樹的小徑,再穿過一道月亮門,就是韋祎和羅晏住的院子,韋宓平時和祖父祖母一同住在正院裡頭,不與韋祎同住。
“哎呀,你在此地作甚?黑天裡不點燈在那坐着,故意吓我啊?”一直走到房門口,韋祎才看見有個人正坐在台階上。
“嘿嘿,少爺呀,您今個兒可沒去老爺那裡吧,晚飯時老爺還說你呢。”
“我爹讓你等在這裡教訓我不成?”
“怎麼可能呢,老爺他就是讓我多提醒您嘛。”
這人名義上是韋祎的書童來着,他十五歲回京城後就要去太學上課,那兒人人都帶書童,所以柳不寒也給韋祎找了一個。名兒叫四萬,韋家農莊管事的兒子,一聽就知道這農莊管事好打牌。
韋祎不用人照顧,又和太學的纨绔們玩不到一起去,反而和四萬成了朋友,一起逛夜市吃小吃。既然韋祎不用四萬伺候,四萬就在韋宅幫着各處打雜,等韋宓生下來之後,四萬的主要工作就變成照顧韋宓,一般不來韋祎這院子。
“宓兒這些日子做什麼呢?”
“老夫人吩咐,讓我多帶他外頭轉轉,小孩子應該多運動。這幾天天熱,我領着小少爺、我家的東風、花姑姑家的小寶,一群孩子在鏡子湖凫水呢,又涼快又健康,小少爺學的可快呢,再有幾天便能學成了。”四萬說,神情得意。
“什麼?五歲的孩子你們讓他學凫水?”
對了,四萬早早結婚生子,大兒子叫東風,八歲,二女兒叫西風,三歲,他娘子又懷了,這胎應該是叫南風,看來四萬發揚了家族傳統,愛打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鏡子湖,鏡子湖在京郊的僻靜的峽谷處,一眼清澈的山泉從山頂流淌下來,在山腳形成了幾丈寬的潭水,清澈幹淨,可以清楚地看見潭底,是個遊水解暑的好地方,但是那潭水,足有十尺深,成年人站進去都是踩不到底的!
“少爺您别瞎操心啦,我的水性您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家小東風,還有花小寶的水性都好着呢,沒問題沒問題。”四萬看見羅晏在旁邊,繼續說,“上次羅公子還和我們一起去了呢,要不您問他?肯定沒問題。”
韋祎瞪羅晏。
不過這會兒天都黑了,燈籠也沒點,羅晏聳聳肩,裝作看不見韋祎瞪他。
“咱家後院不是有水池子嗎?那水也齊腰深了,不能消消停停的在家裡學遊泳?”
“我們沖茅廁、給馬洗澡給狗洗澡的水都是在那池子裡打的,看着清亮,别提有多髒了。”四萬非常嫌棄韋宅後院的景觀池塘,“就算您敢讓小少爺在那裡邊泡着,我也不敢呐!”
韋祎自己前幾天想泡澡,實在太累懶得走到井邊提水,于是就在那池子裡打了水來燒熱,不過他是不會把這事兒說出來的。
“那你給宓兒系個安全繩,可别往水裡一扔就不管了!”
“這還用您吩咐?您管好自己的事兒就成了,老爺還說讓您早休息,明天别放他的鴿子了。”
韋祎動着腦子想明天該找個什麼理由不去禮夷院呢。
看見四萬在那徘徊着沒走,顯然是還有别的事兒。韋祎擺出一副“我在認真聽了你快說”的姿态。
“這事兒本是小林想找您的,可他在外頭找到您也費勁,又不能去衙門尋,他跟我熟,所以就托我來跟您說一說,求您給他幫個忙。”
“小林?誰呀?”韋祎覺得韋家内外都沒有姓林的傭人。
“那個誰嘛,您忘了,您沒成親之前他跟我不都是您院裡的嗎?”四萬提醒道,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韋祎在故意裝做想不起來。
“沒有啊,我用你一個都嫌多,還有過别人呢?你也不看看我這院子住得下那麼多傭人嗎?”韋祎搜腸刮肚,心想是四萬記錯人了。他這院子就一間傭人房,再多一個傭人住都沒地方住,現在可好,地位越發下降,連一個傭人都沒了,傭人房裡堆滿了雜物。
“嗐,他也沒住傭人房裡頭啊!”四萬不耐,準備直說了。
“不是我說你啊子隽,長得好看的人你怎麼能忘呢,别人送你的那個男寵嘛,不就是叫霖苓的?”羅晏在一旁恍然大悟了,“伯母之前還跟我說過這事兒呢,聽說是那孩子當時把你吓得光着屁股跑了半條街?”
原來這霖苓從良後,自己取了藝名中的字音,改名作“林舲”,大家都叫他小林。
“怎麼就升級成光着屁股跑半條街了?我那是提着褲子跑!”韋祎大怒,娘親怎麼這麼不靠譜?說出去就算了,還扭曲事件嚴重性!
一陣惡寒湧上脊背,娘都能跟羅晏講這件事了,怕是應付诰命們打牌的時候也講過了,去宮裡探貴妃喝茶的時候也講過了,說不定半個京城都相信韋祎曾經光着屁股跑出門了!
宮裡有位柳貴妃,閨名喚作柳紅酥,是柳卞和柳不寒的親妹妹,柳卞這一代就隻有他們三個。
自幼,柳卞不滿柳不寒任性散漫、恣意妄為,柳不寒厭惡柳卞權欲心太重,管得太寬,二人面不和心也不和,柳紅酥自小聽哥哥姐姐吵嘴,練成了一副油鹽不浸百毒不侵的溫柔性格,這麼多年全靠她從中斡旋,柳卞和柳不寒才不至于真正反目。
說到這裡,如果貴妃姨母知道了此事,為了标榜外甥作風剛正、廉潔自律,她也許就會把這事兒講給皇帝聽。而皇帝知道了,也許就會在敲打大臣們要整肅家風的時候拿韋祎這件事當例子,那就是丢臉丢滿朝了。
自從那個漂亮的男孩子被柳不寒安排去鋪子學算賬,這一晃也好多年,那孩子應該有二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