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給他一百步的距離,或者給他半炷香時間去隐蔽,他有七成的把握将對方一箭穿心,但這人是他姐夫,為啥要用箭射他啊?
二人面對面站着拉開架勢,隻要三姐夫沒有突然内急,韋祎必輸無疑。
韋祎不喜歡跟人面對面的打架,與敵人對視可以讓他渾身難受,非要打架的時候,他更喜歡遠遠地拿下對方,師門一幹人等唯有他一人在精練射箭,輕功好也是為了射箭術服務的。
平常的刀法棍法擒拿術韋祎确實也會,隻能揍一揍周沖那種水平的,讓他對上肖豐都不一定能赢。
對了,他還可以揍一揍羅晏,羅晏這人比自己還懈怠,打架也不會用上真功夫,更喜歡像七歲小孩一樣撲打嬉鬧,偶爾來一招仙人賞菊猴子偷桃,抓腋下薅頭發點笑穴,沒一樣正經的。
卸下刀兵,韋祎與三姐夫赤手站在三丈見方的一片空地中央。
互相留面子,拳不到肉就會收回力氣,過招之間,熟稔搏鬥,久經江湖的三姐夫定然要占上風,光是那充滿鬥志的眼神投過來,韋祎就立刻想溜走,又不能溜,隻好勉強招架,一時逼急了差點使出那招“使人半年不舉”的“絕學”。
勉強了一炷香,就被三姐夫使巧勁,推得一踉跄。
收了力,二人站定拱手。
“三姐夫,你是不是在欺負小祎哥啊?”七表妹一邊鼓掌,一邊站起來笑。
走過來攬住韋祎的肩膀,一齊回到座位上,三姐夫十分惋惜地歎氣,“小祎如今怎麼不愛鬥了,好生無趣!不肯跟我多玩一陣子!”
“小祎不愛鬥,你還要追着他過招,可不就是欺負他?”舅媽發話,“本就是稀客,他下次不肯登門了,我一定要說你的不是。”
“娘,您别總偏心小祎呀,從前我與小祎過招您都沒攔過的。”三姐夫叫屈。
“你那會兒是新女婿,不好管你,如今是老女婿了,不管你管着誰?”
衆人大笑,連面無表情的三表姐也稍稍臉紅。
看這情形,柳卞和大女婿默默地對視歎氣。
其樂融融的一餐結束,漱口後撤了飯桌換上茶點,擺出牌桌,表姐表妹們打牌,聯起手來赢柳卞的彩頭,打了三局柳卞就叫苦,撤出去說什麼也不打了,換了韋祎坐過去打牌,姐妹們嫌棄韋祎無趣,才一局就把他哄下牌桌。
又坐在一起閑話家常,直到小娃娃們哈欠連天,表姐表妹們帶着孩子各自回家去,韋祎也想趁機告别,未遂。
“小祎呀,來陪舅舅下盤棋再回去不遲。”柳卞笑眯眯地沖他招手。
讀作“下棋”,寫作“談心”。
隻是談心也無妨,柳卞憋着個壞消息要告訴他呢。
“出使西域的隊伍你打算的怎麼樣?”柳卞問,“皇帝給了你三千六百人的名額,你怕是湊不夠的。更何況你那城防軍的兵卒戰力,也不足以西去,出使一趟,可不能在西域那些小國的地盤上給咱們大齊國丢臉呐!”
柳卞這麼說,肯定是他已經做了安排,“舅舅幫你盤算了一番,從順天郡要來了一千人,帶頭的是位偏将,姓龐,這龐将軍待過西部邊境,熟路又沉着穩重,給你做副手,是個可靠的人選。禁軍裡也要調來九百人,”柳卞稍有尴尬地笑,“禁軍的兵卒戰力極佳,這麼一來你這支隊伍的戰力就不用擔心了。其他人就從你的舊部裡面選調吧。”
戰力是不用擔心了,好像得擔心其他事情了吧!
大姐夫走過來,站在一直開着的門前敲了敲走進來,“為了讓禁軍選調的人數從一千五減至九百,爹爹這兩日可沒少煩心,就連我也是用盡了口才。”
“不知禁軍由哪一位來帶隊呢?”韋祎接受現實了。
“可巧,這人是那位大統領的親信子弟。”大姐夫苦笑,“聽說打小就跟着禁軍大統領了,讨老婆都是大統領幫他購置的宅子。”
感情是幹兒子一樣的親信。
舅舅與大姐夫的努力不無用處,這樣混編的隊伍一般按照帶領的人數來計算順位,韋祎是欽點的主官,按照順位就是龐将軍作為右副手,那位禁軍将軍作為左副手,多多少少削弱了禁軍的影響力。
韋祎還剩下一千七百個名額要填補,他手下的老兵加起來也沒有一千人,不可能都帶走,少不得要向别的千總借調,再從新兵裡面挑一、二百個聰明強健的填進去,就夠了。
隻是出使,幾乎沒有要戰鬥的理由,帶上新兵沒多大危險。
韋祎謀劃着,他跟别人借走多少老兵,就直接把新兵按照相同人數還給他們,正好幫池勤減輕訓練的負擔。
“還有那監審的事情,把風頭和靶子都留給咱們的京兆尹吳大人就好,你不必勞心太多,眼下出使才是頭等要務。”大姐夫說。
“本就是吳大人主理,我隻行監督,不過蔣氏的案子證據确鑿,冤不了的。”韋祎點頭,禁軍與蔣氏關系甚密,蔣家倒台,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禁軍趁這個機會在出使上插手找場子再正常不過,蔣氏的案子幾天之内就會了結,而出使卻是個要耗時半年以上的長線差事,這麼長的時間裡都要被副手找麻煩可就慘了。
韋祎大半夜才被放出來,跳牆溜回了家。
不想此事還沒完,第二天一早也沒睡成自然醒,傭人拍門把他給叫起來,讓他出去接旨。
香案已經擺好,韋祎趴在那聽着來宣聖旨的牛總管拉長了聲音,把短短幾句話念了大半炷香,一定是故意的。
家裡隻有韋祎一個人在受這個苦。沒人願意接旨,就算這聖旨是皇帝下的,仍然沒人願意在地上趴老半天。
牛總管的轎子剛出宮城,韋寅和柳不寒半睡半醒間聽到了報信消息,一邊叫傭人擺香案,一邊飛速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梳頭備車,一個說要去衙門,一個說要進宮見貴妃,趕在牛總管進巷子之前,兩輛馬車從韋宅後門飛速駛出,都溜了。
走之前怕韋祎也溜,家裡沒人接旨就太過分了,一疊聲叮囑傭人:“你們先不要叫小祎起來,等聖旨到門口了再叫他,省得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