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伯父究竟是做什麼的,好大的權勢!”
“我爹爹不過是五品小官,是個翻譯。”
“得了吧!五品小官在京城算得了什麼,能有這麼多人排着隊想見他?我看你也不靠譜,你連自己家在哪兒都記不住呢,忘了爹是誰也有可能。”羅晏不指望韋祎了,他便去大街上打聽。
回來錘了韋祎一拳。“這兒住着的是朝中從二品的大員!你别記錯了,是你家嗎?”
“是啊,就是這兒。”
“那不開門怎麼辦?”
二人找到僻靜處,竄上牆,跳到屋頂上。
這兩個月翻牆的事兒常常做,很熟練。
宅子裡幾乎沒人。
湊巧,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府裡沒什麼大事,柳不寒便給傭人們提前放假。
兩隻皮猴子一邊納悶為何府中無人,一邊在府裡悄悄跳上竄下。
終于,見一容貌平平的中年貴婦人,穿一套堇色家常紗衫,翹腳靸鞋,獨自坐在正房大廳的桌旁看書,桌上擺了各種成色的透明晶石二十餘塊,婦人放下書,用小錘逐一敲打晶石,拿起來對着太陽觀察,稍後,又去身後的案上提筆記錄。
沒多久,往返數次,愈發煩躁,終于,婦人一把抓起了好幾塊晶石猛勁往牆上一扔!
靜靜站了一小會兒,又去牆角把晶石都撿回來,繼續。
天不冷,門窗都開着。
羅晏:“我的天,這是誰呀?你認識嗎?”
“應該就是我娘!”韋祎定睛看看,柳不寒這些年都沒什麼大變化,因而很好認出來。
既然是娘親,便不必藏頭露尾了,二人從房檐上跳下。
柳不寒擡眼看,沒出聲,也沒表情。
動作倒是很迅速,飛快地起身,韋祎以為娘要沖過來與自己相認呢,其實不然。柳不寒撲向牆邊,牆上挂着寶劍,她敏捷地抽出寶劍來橫在身前,這才出言厲喝:“何方宵小!”
“嗯……”韋祎語塞。
柳不寒也不急着出劍攻擊,她判斷,這兩個人既然會輕功,武力定然比自己要好得多,謹慎為上。
“這位夫人,敢問您可是韋大人的夫人柳氏?”羅晏作揖,斟酌着問道。
“我正是柳不寒!”柳不寒仗劍冷笑,她看清了面前是兩個小少年,不是很怕了,譏諷道,“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闖入私宅,好生無禮!”
“嗯……,那個,我是您兒子。”韋祎繼續語塞。
“哎?你是我兒子?小祎?”柳不寒沒把寶劍放下,而是繼續橫在身前,走到韋祎面前來。
打量了半響,“倒真是挺像!”
“好吧!”柳不寒收了劍,“哎?今年你十五了啊,我說怎麼回來了呢。回來了也成,今天是沒人打掃,你們自己看着辦,娘給你們做飯!”她還是很想熱情迎接兒子來着。
羅晏被柳不寒這番“爽朗”的操作驚到了,一時沒話說。
韋祎卻想起來些幼時的事情來,武功好不好不知道,但柳不寒做飯的手藝确實是可以殺人的,趕忙阻止,他可不想剛回家就食物中毒:“娘,您别忙了,晚飯我來做!”
于是二人便又住到了韋家。
對這兩個人來說,韋宅比羅家大宅舒适多了。羅家大宅的那些包金的椅子、水晶的花菰、珍珠的門簾,雕梁畫棟一步一景,令人時時刻刻生出一種德不配位的惶恐。
韋宅沒什麼多餘選擇,韋祎是僅有的少爺,當然住第二進院子的正房,羅晏住同院子的隔壁。宅院規規整整恰到好處,屋子裡也不錯,裝潢以穩重淡雅為要,因為久不住人,甚至光秃秃沒有擺設。
柳不寒也不管,放他們倆自己打掃去。
各自走進自己的那間落滿了灰塵的“陋室”,二人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來,換上一身家常短衫,挽袖子自力更生。
住進來之後,韋寅和柳不寒既沒有多麼熱情,也不冷淡,普普通通一如既往。
既然空着沒擺設,羅晏耗時近三十天,自行創作了五尺寬一丈高的巨幅“墨寶”挂在自己那間屋的牆上,内容是正在行繁衍生息之舉的虎、豹、蛇、鼠、牛、狗、豚等百獸。本想取名為“萬獸和諧圖”,在題字時莫名覺得和諧二字有些奇怪,好像犯了什麼忌諱一般,臨時改了一個字,作《祥瑞萬獸和睦圖》,萬獸諧音“萬壽”,當然是祥瑞。
怎麼說呢,選材新穎,構圖巧妙,畫功不俗,而且考據嚴謹。
韋祎去看,這圖……除了有傷風化之外真沒什麼缺點,四萬對這幅畫推崇備至,每年按時送去裝裱鋪子保養,再取回來挂上,至今完好如新。
舒心的日子是短暫的,又一個多月過去,羅晏又被前來尋他的羅氏家人抓回了徽州大宅。
人生的軌迹總要分岔,羅晏經商,韋祎做官,勞碌至今。
去檢查一番,确認周沖已經遊玩回來了。
我不是飯前剛睡醒嗎,竟然還能輕易睡着,韋祎從剛洗完澡開始就有些昏沉,收拾停當便甩掉鞋子倒進床上,“明天到了東平郡,希望能順利帶走那個倒黴的熊孩子。”
此時不過剛入夜,客棧臨街,街上還有些喧鬧。
頭挨着枕頭,即将睡去。
“難道是泡了熱水才頭暈?還是說這幾日太累,睡不夠?”掙紮着想睡時,韋祎焦慮發作,警覺了起來。
常年習武的人,怎麼會輕易精神不濟?
因為并不知道是吃錯了東西還是聞了什麼,抑或是真的隻是困倦,隻好用最籠統的處理方式:運功發汗,同時躺着不動,腦子裡複盤這一路會不會出岔子。
走這一路真的沒有很謹慎,韋祎得出結論。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不管體内有沒有奇怪的藥物,運功這麼久早就排出去了,街市上的喧鬧聲漸止,隻剩下打更的梆子。
江湖經驗太少了,韋祎忘了一件事。
運功發汗,相當于跑步去了,是會讓人更累的。
本來就泡了好久的熱水,出了很多汗,又運功一個時辰加快代謝,再加上這幾日本就勞累,還剛剛熬過通宵,不管他有沒有中奇怪的藥物,現在是真的很困了。
繼續熬着等有沒有變故,還是睡了?
猶豫這當口,眼一閉就睡着了,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