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精彩,簡直是已成三國鼎立。
“嚴肅點。”
“我怎麼嚴肅?你這臉原本又泛紅又腫得厲害,像豬頭,現在是又綠又不太腫,像癞蛤蟆。”
“你是壞人當事人之一,不給點建議怎麼成?”韋祎想着,剛才雲攸纾把這位“羅大哥”劃分到壞人一類裡面去了。
“你也是壞人。”羅晏不甘示弱。“若是平煥在發展勢力,這些年小易一定會有所察覺,既然她沒說,就是沒有。再說小易,她生在東海,長在東海,這輩子的故事都清清楚楚,近幾年正春風得意,沒理由搭上異國勢力。”
“知道了,他們兩個都沒有嫌疑,隻有你有嫌疑,你不是常常往來各國嗎?”
“是這個道理。”羅晏說,“還有你,你也很可疑,你千真萬确是柳貴妃娘娘的外甥。”
韋祎皺起眉來,為什麼參與讨論的兩個人,會得出自己最有嫌疑的結論?全是羅晏攪合的。
“别太沮喪了,你想想看,我也慘呢。”俗話說,一起比慘,痛苦減半,羅晏要用上這條定律來開解好友。“同燕國開戰已成定局,燕國本就抑制商人,我們家在那邊發展艱難,才有些起色,一開戰,困難增加十倍。”
又接着說,“我覺得小易不會給你添麻煩,你若是實在煩了平煥,捆了他押到西域去。”羅晏摸出一個本子和好些紙張出來,在韋祎這屋的桌案上攤開,“多想無益,反正現在是釣魚,我要趕工,正好你幫忙。”
韋祎以為他是在做些家裡的賬目,好奇去接過來本子看一眼。
“陳生聽了丫頭春爽的一席話,愈發覺得不可辜負婉婉小姐的心意,發奮讀書到了子夜方才和衣睡下。剛躺下不多時,聞得花香撲鼻,暖風拂面,有一女子輕聲軟語喚他:陳郎,我來赴約了,還不快來見我。陳生聞聲便爬了起來,口中喚着婉婉二字,撥開花叢,向内裡摸去。婉婉正等他。平滑如床榻的大石上,鋪着厚厚一層牡丹花瓣,卧一妙齡女子,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陳生卻一見大驚,遮面道:婉婉,男女大防,你怎生不穿衣裳?”
韋祎拍了書:“這是什麼污糟東西?!”
看一眼羅晏正執筆畫着的圖,應當是“怎不穿衣裳”的下一步。
插畫已經畫了一半,羅晏頭也不擡,“幫我想想,下一張圖該畫些什麼?都怪這作者故事老套,我現在詞窮才盡,實在不知道還能畫些什麼花樣出來,畫完這本不跟他合作了!”
皺着眉翻開下一章故事,講的是這陳生自覺夢了婉婉小姐,早上醒來面紅耳赤,卻又覺得回味無窮,于是想着婉婉小姐的花容月貌,忍不住又自娛自樂一遭。“這有什麼好畫的?有誰會願意看這個丢人現眼的故事!”韋祎又把書扔回了桌上。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前後文看完,就知道這不是給男人看的,是給女子看的,這婉婉小姐是個妖精所化,專門勾引意淫豪門小姐的窮酸,捉弄他們精力耗盡而亡。最後婉婉妖女救美女,放棄妖精修為,和一位豪門小姐相守一生去了。”羅晏給他解釋。“所以說插畫要設計十多名男人,讓我畫女人也罷了,畫男人真是太難了!”
“什麼玩意?”韋祎想着,“換了性别尚算新奇,隻是為何換了男女,仍是那一套沒新意的舊故事?”
“換了性别不新奇了,你看太少。”
“看得多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見羅晏在那得意顯擺,韋祎怒道。
這工作是羅晏的業餘愛好,給話本故事畫插圖,發揮他的惡趣味才能。據說已經成為了這行當裡的知名人士,而且,因為十分神秘,無人知曉真身,所以吹捧他的人更多。
說到這,想起剛才羅晏抱怨的男人多了太難畫,他詞窮才盡,韋祎心中覺得有些不妙。
迅速把書撿回來,翻了幾張前文已經畫好的圖。
果然見一眼熟的反派男子,身材欣長、着深色圓領袍、戴黑幞頭,一臉不耐煩的倒黴相。正翻開的這頁上,畫的是婉婉一怒之下拍掉了這人的幞頭,露出亂糟糟的發髻來,這男子大驚,一手用袖子遮住頭,一邊滿臉羞愧地爬在地上撿幞頭。
“羅壹通!這是我嗎?”韋祎指着那幾張畫,這書中人名叫趙夢春,事迹可謂是人如其名,十分不堪。
“不是,你看錯了。”羅晏頭也不擡,但是已經邁開腿做好了逃逸準備。
“你欠揍。”韋祎不跟他廢話,幸好這本書沒有發出去,先揍他一頓再逼他重畫倒也不虧。
“你沒把我畫進别的書裡吧?”
羅晏轉轉眼睛,“我的作品送過你三冊大合集,你沒看?”
韋祎不語,羅晏送的東西,他一向是直接讓四萬扔進廂房,這等物件還怕被宓兒亂翻看見了,用箱子鎖上,從此眼不見為淨。
“你若是沒看,回去認真拜讀一番,就知道了。”
兩人在屋内上竄下跳的追打,直到一炷香之後秦瓊敲門進來,耐心地假笑道:“少主,韋公子,做什麼呢?聲音在院子外面都聽得到,忘了現在要裝病嗎?快安靜下來。”
外面已經動起來了,韋祎戴着青紗鬥笠,走房上隐蔽處,出去觀望了一番,幾個郎中高人樣子的人被陸續引進來,由朱愈接待。
商量妥當之後有的人留宿,有的人則做出了一副“無藥可醫、可歎可惜”的樣子走了出去。
院子裡還來了兩個傭人,用小爐子燒藥,弄得韋祎和雲攸纾住的這間院子藥香飄散,若是有人進了府邸,聞着這味道就能找來。
衆人各自忙着一堆的事情,就連羅晏都在忙着畫他的兼職工作。韋祎覺得自己閑着不太好,“我是不是應該臨陣抱佛腳,打坐運功一番?”
“請便。”羅晏說。
韋祎正經八百地盤膝坐在塌上,凝神運功。
不多時,地上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唉,這陳生真是實在無趣的窮酸,婉婉想要玩些花樣,他每次都要羞澀一番才半推半就了。看看這寫的,什麼叫又想見婉婉的美妙之姿,又恐自己表現不力被婉婉輕視。這可是大忌,越是猶猶豫豫,越是容易被姑娘家輕視!”
好,這人純心搗亂。
韋祎睜開眼睛,摸出一個銅錢就飛出去。
羅晏早有防備,伸手一把接住,“韋大人,真是太客氣了!在下分析得在情在理,您還給賞錢呢,客氣客氣,我就笑納了!”
剛打鬧被訓斥,此時的重點是不出聲音的打。于是韋祎又閉上眼睛假裝運功,羅晏也回去作畫,二人靜待時機抽冷子飛銅錢。
一直到了夜裡。
都吃過飯了,羅晏才真正意識到截稿日的危機感,開始埋頭作畫,直到聽見後院裡喧鬧聲起。
“走。”兩人出門,翻上房頂,居高臨下張望。
後院裡幾個校尉帶着家丁們吵吵嚷嚷喊打喊殺,一道纖細靈活的黑影子從高低建築中穿梭而過,肖豐又帶了幾個人趕到,沖上去和黑影子過了幾招,被推得一個後仰摔倒,那道影子扔下個什麼東西來,放出一片煙霧,閃身不見蹤影。
“又往東去了!”幾個家丁喊起來,吹起了哨子,三聲長,三聲短,這是按照計劃行事的暗号。
“肖将軍演戲的功夫還不成啊。”羅晏小聲議論,随即也拿出哨子吹了兩聲,表示知曉了。
“他肯演這個戲,我就知足了。”韋祎看看,肖豐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氣呼呼向韋祎藏身的這處小樓的房檐看了一陣子,才與衆人一同假裝向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