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賀老闆還是最懷疑舍……二公子啊。”羅易不想稱羅曏為舍弟,偏頭與羅晏對個眼神,也壓低了聲音溫言詢問:“請賀老闆詳述緣由?”
“這,這……”讓當爹的親自複述女兒被人輕薄,實令賀老爺語塞,“剛才犬子與明三公子已經講過,是,二公子對小女一早便有意,今日一見,更是,更是心切……”
“賀老闆的意思是,二公子傾慕貴府賀顼小姐已久?”羅易仍舊微笑,不慌不忙,“不如我叫人把羅曏擡回來,叫他自己說一說他是否傾慕賀小姐。”
賀老爺臉色差了不少,他本想着,羅易再狠心,也不可能真的當衆揍自己的親弟弟,若是真揍了,可以另作文章。
卻不曾想,不認識的硬點子突然出現,稍一動手,先打斷骨頭,下颌骨包紮起來了,怎麼可能說話?
“不必不必!這隻是你我二家的事情,何須在此大庭廣衆之中讓人看笑話呢?”
“你我二家?賀老闆這話我聽不懂。”羅易瞅見外頭有夥計打手勢,對賀老爺道:“想查探我家,也容易,隻需我們一同去官府報案,若郡守認為我東海羅氏有嫌疑,我必敞開大門請官差進門查驗。少主覺得如何?”又向羅晏問。
“你做主便好。”羅晏突然被問,很懵,随意答。
“諸位,我生意上有些事情,失陪片刻。”
不再做理會,羅易向外走,示意羅晏和韋祎跟上。當然,雲攸纾像是被拎小雞一樣,被韋祎一起拉出去。羅易的屬下留下,盯着棋室中的諸位。
“如何了?”
殷涿站在附近隐蔽處,見他們幾個過來,微微欠身示意。
“二少爺少時曾有兩個侍候筆墨的書童,小姐可記得?”
“記得。老二出了事之後,他們兩個怕被牽連,趁着老二和我爹在獄中的時候向我請辭,早早離去,我那時顧不上他們,沒有答複,當夜你便告訴我,他們兩個自己跑了。”
“其中一個叫吳三,十年前與家人一起離開了東海,另一個叫陳志,本也離開了東海,三年前卻又返回,去東宅求二少爺收留。二少爺和他重歸于好,雖沒有再讓他入宅院,卻每日一同厮混,是二少爺的心腹,如今就住在宅院後面的那條巷子裡。”
“此人可有異常?”
“近些年我查到,二少爺套了一些銀錢,用陳志的名義置了幾間小宅子,平時用來養妓、養外室,可能是怕被人察覺,這些宅院之間都相隔甚遠。一共七間全是陳志管,現在有三間空着。賀顼小姐此時正在城北羊花巷的那一間裡被關着,門口守着幾個人,我們沒有打草驚蛇。”
“漁甫好本事!”羅晏贊歎,“速度比查案的官差強許多。”
“運氣罷了,隻因平日留意二少爺多。”
“對了,你們小時候就認識?”韋祎記得,剛才他們說了十年前如何如何。
“是,濯幼時父母早亡,投靠姑母。姑母是東宅老爺的一房妾室,因此從小在宅裡做些雜活。後來姑母被東宅老夫人誣陷偷情,打死了,要把我也一并打死,幸好小姐相救,跟了小姐。”
“我家的人都是混賬。”羅易攤手。
“可見一斑。”韋祎聽得往後一縮,妾室這個位置,在韋祎的世界裡沒存在過,爹肯定是沒有,舅舅也沒有,嶽父也沒有,表姐妹夫、妻兄弟都沒有,把韋祎強行認作幹兒子的羅晏父母也沒有。
除了皇帝和姨母,橫豎是相熟的親戚都沒有,不熟悉的親戚朋友韋祎也不清楚。
“真有主君和大婦打死妾室之惡行?”
“自然有。”殷涿不介意,笑答,“至少在下親眼見證過。”
“本朝指使傭人打殺人命,不用吃官司?”
“子隽不是官嗎?沒見過把故意殺人狡辯作無意緻死,交些錢财即可免罪?”羅易問,“不過,躲過了官,躲不過我,總有叫他們後悔的時候。”
“啊?”
“别管他了,他是月亮上來的。”羅晏發現此處出現了觀念差異,立刻随便說幾句,把話題轉回正事。
羅易皺起眉,“老二做的?他何時有這樣的腦子?”
“至少不是親自做的,最近事态緊,我派了人一直跟着二少爺。他出了棋室,站在街邊罵了一會,就往回家的路上走,很快就被賀頌給攔住,揪回棋室。”殷涿說,“也許是二少爺授意陳志擄走賀小姐,或是陳志自作主張,讨好二少爺。”
“方才賀頌那厮急着四處去找人,反而是賀老頭不慌,隻咬定老二有嫌疑,非要查我們家的宅子。”
“不至于吧,怎可能當爹的有份拐騙女兒?”雲攸纾插上了話。
“說不準,我素日裡與賀老頭打交道,此人頗為見利忘義,他爹為了來大齊做生意賺錢,抛棄了在燕國娶的妻,娶了東海姑娘,改做我們大齊人。後來回到邊境開礦,又聯系上了燕國同父異母的姐姐,從北燕雇傭廉價勞工。”
“雇傭?是拐騙吧。”羅晏補刀。“那時我在賀氏的邊境礦場做客,發現些許端倪,正好我要北上,又到了北燕境内順便問了問。原來,拐騙邊境農戶為奴,他在官府榜上有名,同父異母的姐姐已經被監視起來了。”
“幾年前就被監視起來了?這麼長時間,賀老頭的煤鐵生意都沒受影響,可見勞動力還是充足,又沒有提價格,能推定他雇人的成本也沒有加,那便是一切照舊,還是在用拐騙來的燕國農戶。”羅易說。
“盯上他又沒抓他,大概率招安。”
聽到此處,衆人都在思索這次的事情是否與前些日子遇到的燕國間諜有關,雲攸纾攥緊了寒鐵劍的劍柄,怒道:“豈有此理!北燕這樣做,難道是在用幾百邊境農戶的命來收買一個間諜?”
韋祎給他解釋:“這不稀奇。近幾年情勢緊張,國内都在忙着剪除燕國的勢力,釘子難求。”
“釘子難求?前些日子冒出來的那一船,就是燕國潛進來的呀!”
“下等喽啰,随便裝作什麼都能混進來,來了齊國,造假的身份不能進公門,又不能注冊地契,所以隻在碼頭賭場這些地方混着,派不上用場。遠不如賀老頭這樣有些地位,來往自如的大行商有用。”
“先不講這些了,如今的麻煩是賀顼小姐真在老二的宅子裡關着,要勞煩堂哥這樣飛來飛去的高人,把賀顼小姐給換出來。”
“用什麼換?”羅晏很有興緻,已經摸出了黑頭套來。
“讓默存找一個膽大的女孩,賀顼小姐身高六尺八寸上下,微有豐腴,這個體型的女孩很多,穿上差不多的衣裳換進去,把賀顼小姐接出來,放到别的地方去。”
“你有什麼好地方藏她?”
“羊花巷北兩條街,是驢兒巷,最深處的雜院裡住着一夥人牙子。”殷涿早有答案。
“這麼狠?真要賣她?”這次輪到韋祎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