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什麼?快收起來。”韋祎無奈制止他,故作神秘悄聲道:“保密,要保密的。”
既然已經體會了要保有一定想象空間的必要性,韋祎不欲把真實情況講給明三,猜着他腦子裡想象出來的情節,一定比真實情況有趣多了。
“是是是!”明三仍然屁股坐不住椅子,“太感謝韋,呃,韋公子!”
“無妨,無妨,終究要看你的本事,不過我想你是沒問題的。”韋祎敷衍他。
“不知明法曹那邊如何是好?”羅易問。
“無妨,我爹兩三個月才會問起我一次,我留一封家書放在房裡,等他想起了,我都到了京城了。”想到未來一片光明,明三立刻想出了對付他爹的辦法。
“哈哈,好,我看便盡快出發,以防夜長夢多。”羅易說。
“小弟今晚就去收拾,明天能與羅姐姐一起出發呢。”
“那你們正好與我堂哥順路,可以一起走上一天。”
宴是好宴,賓主盡歡,吃過了這一頓飯,那幾個校尉都要與秦瓊朱愈等人拜把子,若不是韋祎不準他們在行軍期間飲酒,這頓飯就更盡興了。
到了夜裡,韋祎還留意着等蕪夙。
“可算要出發了。”
“你往哪裡去?”
“有小易向西走,我就要一路往北走,先去鹽郡,再往北,不過不用再去京城。”羅晏答,“你把那個明三安排到哪裡去了?”
“若是三姐夫查他們兩個底細沒有問題,信裡還裝着另一封給我嶽丈的,讓他找魏家軍參加考試去。”明三渴求的是出戰,與燕國的的一戰,魏家軍一定會派隊伍去北方邊境,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做準備了,而像京城城防軍這種隊伍就一定不會派人出戰。
“本來是想舉薦周沖,周沖用不上了,正好又冒出個人來頂上。”
“喔,是了,我還想着你得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把你手下那幾個給安排了,跟着你在養老衙門窩着,都要窩廢了。”
“安排了。”
“池将軍那位置挺合适,瑣碎事他比你做得來。周将軍安排的也挺合适,魏國公為人豪爽,不會兜圈子。”
“是見了你我不會兜圈子,還是見着誰都豪爽?”
羅晏摸不着韋祎為什麼提這一茬,“女婿說嘴老泰山?”
“高門難登,大戶難攀,貴人難得,真是如此?”
“大概是。”現在,羅晏知道韋祎為何說這話。原來,這好幾天的不樂意,都攢着呢。
“周沖明三這批人,難道就指望着我這樣的意外路過才能得償所願?若是我沒路過,或者是路過了也沒想幫他,該怎麼辦?到頭來,又被人利用一遭。”
“看來你這幾天是哪兒都不順啊,别人是助人為樂,你幫了别人怎麼還愁了。”羅晏說,“多好的事兒,好姻緣,好前途,都辦了,患難夫妻,走得長遠。”
被白了一眼。
“我可沒有影射清泉啊,”羅晏就猜着韋祎會不樂意,反正這人都積攢了一堆不樂意了,不差這一點,“誰能想到清泉那麼身強體健的人說病就病呢,正因為世事無常,所以,見到一個,能幫上就幫了。”
“不是不想幫,是不該這樣做事。”好好的有志從軍,怎麼還要走私人關系才能成行?
若是那天明三公子壞肚子竄稀,沒趕上赴接風賀頌的場子,那就遇不到羅曏輕薄賀顼的事情,也遇不上韋祎,羅易也想不起來給他牽線搭橋,那就沒辦法拿到推薦信上京城去考武官、當将軍,可能真要淪落成纨绔,吃喝嫖賭度日。
“世道如此,與各國比一比,要屬我大齊選官最為公平,無論文官武官,都要考試,寒門子弟也有機會,明三是他爹不好,隻能拿你彌補。”
相對公平裡頭也有大不公,韋祎一向不願意湊這些官員權貴們的圈子,“我還給他當回爹。”
羅晏擡杠:“真覺得現狀仍有不妥,那你去當權,把規定給改了,你又不是沒資源幹這事兒。”
“不想。”
“當掌局人,得先入局。”
别人想入局進不去,我身在局中卻想着出來,是不是不應該?而羅晏,他可能是已經決定要去做一方掌局人了。
他做決定的速度和他的輕功一樣快。
“對了,就算幫了别人是好事,為何,逸希要把他們蒙在鼓裡?”
“停,問别的也罷了,你倆的事兒我可參謀不了,兩頭不得好。”一晃的功夫,羅晏就跑了,果然擅長逃跑,追不上。
好,那就去找羅易。
“子隽?還沒有歇息啊,快請進。”羅易開門。
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亂看,拘謹地坐在了客廳裡,就是今天清晨賀顼坐的那個位置,靠近門口。
不得不說,僅就韋祎目所能及的範圍來判斷,這房間裡沒有什麼強烈的女性特征,正對卧室大門的那面牆上,挂着巨幅的畫。
“狸貓的圖鑒,有意思吧。”羅易沏茶,端一碗給韋祎,“符憐說要挂一幅畫才氣派,我找人畫的。”
“很特别。”
乍一看,是一副繁華街市景象,人流熙攘、千姿百态,最東側是大海,翻起波濤,有的船隻正在下錨靠岸,有的船隻剛剛揚帆起航。
仿照東海郡大碼頭而畫,街市上有吹糖人炸魚丸的商販、走方的郎中、算命的道士、賣菜的、屠豬的、打鐵的,背着包裹進城的,推車的,擡轎子的,逛街買菜的,約莫一幅畫裡有五百以上的人物,也不能說是人物,因為都是穿着衣服的狸貓。
“仔細看看,裡面藏了三隻狐和一隻犬,你多久才能找出來?”
“嗯,第一隻狐狸在橋上挑擔子,第二隻在井邊汲水,牽着兩頭驢,第三隻是個船工,綁着紅頭巾,正在拉帆。犬是那個巡查的,穿着醬色捕快官衣。”
“好厲害!”
當然,這點眼力都沒有,怎麼百步穿楊?
羅易問:“有多少人能一眼分出衆貓裡面的犬,我猜沒多少。你在深夜來我房間,不是為了喝茶看畫。”
“如果你想幫明三公子,我們是朋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也可以告訴明三,遇見我是個機會。”
“首先,我沒有要求你給他寫推薦信,我與他沒什麼交情,也沒有很想幫他。其次,如果明三知道了你是個可以給他寫推薦信的朝中貴人,那麼,接下來他表現得熱心救助賀顼小姐,甚至願意帶着賀顼一同去京城,那還能信嗎?”
如果明三早就知道韋祎是個貴人,至少,他一定不會把自己去賭角鬥的事情大肆宣揚。
再坦率的人,遇到利益相關,都會選擇性的展示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面。
“你是為了他真心救賀顼?”
“也不是,賀顼就更順便了,不客氣的講,他們兩個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為了試探我?”
“沒有,你是家族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沒必要試探你。而明三和賀顼就是,偶然順手事件。”羅易反問,“我現在卻不解你為何要為一件無所謂的事情悶悶不樂。”
茶已經喝了,該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