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夙要的是出使的國書,既然不在韋祎身上,那一定就在這個人身上,冷眼旁觀就可得知,韋祎去東平郡就是為了找他,而且這個小子被大家重重保護,一定是出使的重要人物,剛才又聽見了出城時亮出了郡王憑信,抓他準沒錯,典明結盟事宜的大齊國書,也許就在他的身上。
雲攸纾的身上當然沒有帶國書。
不過,為了脫身,雲攸纾認下了自己郡王的身份,說自己也并不想讓這次結盟成功,等回去了,一定拿來國書給蕪夙。蕪夙提出把雲攸纾的郡王印信官憑扣下,作為交易的籌碼,雲攸纾想,若是憑信不在,一定會被韋祎他們發現的,一咬牙,就說讓蕪夙找外面那個來救他的将軍,把他給留下,等拿到了國書,就換回來。
他的計劃沒那麼惡毒,剛才偷偷在馬車裡看,周沖的武藝可好了,打那麼多大漢都沒有絲毫問題,到時候一定打得過這個又瘦又矮的小丫頭。
想讓蕪夙放自己走,蕪夙并沒有把雲攸纾的繩子解開,用繩子頭拽着他,在大水洞裡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看見一艘船停在另一個洞口。
“這是那些燕國鞑子的船,我把你留在這。”
“啊?你不放我回去,我怎麼給你找國書啊,這些燕國人會把我帶走的!”雲攸纾慌了。
“把你扔到野地裡,要麼是被他們這些人找到,打你一頓,要麼是被狼叼了,看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真是丢人現眼!”蕪夙一邊罵,一邊用匕首逼着他走梯子上船,“你們那個将軍什麼的一定會來救你,你就安安分分在這裡待上一時三刻。”
把雲攸纾扔在船上,打了個呼哨,蕪夙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船上留守的燕國人過來,看見了雲攸纾,隻以為是自己人送過來的,把他關進了船艙,糊裡糊塗地接着忙碌。
蕪夙回到了地面上,如鹞鷹一般從樹枝上俯沖下來,手一晃,就砍下了周沖的胳膊,一巴掌把周沖給煽暈了,站在他身前,“這人我要了,還不快滾!”
燕國的喽啰們自有盤算,他們連周沖都打不過,更不可能是這個人的對手,需要綁架的人也不見了,垂頭喪氣回到了船上,沒曾想,雲攸纾已經在船上了,大喜,糊弄過去。
當然,因為還有一隊人在東海郡采購,沒回來,他們磨蹭了一天才做好出航準備,這叫各行動組進度不統一,技術性問題。要不然也不會被韋祎和羅晏給趕上,快刀割肉似的在船上掃蕩了一圈。
聽說周沖先是被砍了一隻胳膊,後來又不知為何投敵,犯下叛國重罪。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自己答應蕪夙用周沖當籌碼。
早知道,讓她拿走郡王的官憑印信不就成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不是雲攸纾第一次害人了,可無論害過幾個人,都不好受。
欠了周沖這麼大的一份債,根本沒法還,此時人找上來了,怎麼辦?欠了太多債,最好不過債主死掉。
開口讓韋祎斬了周沖,臉皮還沒那麼厚,又怕周沖來找他算賬,要挾他做些什麼事情。
“我……我不知道,我不管這事。”說完,狠心從羅易的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跑出去一頭紮進自己的房裡。
“去看看。”韋祎對錢氿說。
“好咧,您放心,肖将軍和我一起,有一堆事情要交接。”錢氿露出一副暧昧的神情,因為大家都走了,房裡隻剩下韋祎和羅易孤男寡女。
“平煥到底是年紀小,慈不掌兵、義不經商、仁不從政,有點道理,這話是你教平煥的?”
“嗯,是他爹說給我的。”
“他爹,喔,他爹不教他反而教給你,看來我們韋将軍頗受重視啊。”
“年少不懂事的時候,覺得是這個道理。”
“那現在呢?”
韋祎搖搖頭,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認同這句話。
“平煥現在還不夠狠,不走這條路也就算了,走上了發狠這條路,最忌諱留着一點公義、仁心,要命。隻可惜,他生的這個苦命,沒給他别的選擇。”
事情的過程和因果,韋祎與羅易心裡都有了輪廓,再看雲攸纾的行徑,判斷起來清楚了很多。
“剛才多謝了,我考慮不周,沒想到周沖還會回來,忘了上次過敏對平煥扯謊的事情了。”
“沒問題,那個謊是我先說的,理應由我記着,由我解決。”羅易擺擺手,“你坐下,我仰着頭說話好累。”
韋祎挪過去坐下。
“那你呢,除了不忍心之外,你有什麼理由留着周沖?”
“也不是不忍心。”韋祎想嘴硬一句,擡杠:“你帶着對頭褚先生出遠門,就不許我把周沖帶着?”
“哎呦,你想說這事兒是吧!”比擡杠,羅易沒怎麼輸過,來了興緻。
這能一樣嗎?羅易和褚先生不過是商行内部的一點權力争奪,沒犯法、不傷人,雖然有可能會演化為暴力沖突。
周沖就不同了,護衛不力在先,叛國求生在後,接下來更離譜,還敢裝無辜跑回來,不知道圖些什麼。
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扯了個一聽就不太可信的謊言,說重傷之後昏死過去,被歹人扔在了官道上,之後被路過的幾個讀書人救了,帶着他走了一段路,在官道上看見了出使隊伍的紮營地,就回來了。
真夠湊巧的。
都是首領與屬下的關系,但韋祎和周沖,與羅易和褚先生,是完全不同的情況。自知這件事上辯駁不過羅易,坐等挨訓。
“行了,我有那麼吓人嗎?”羅易嗔笑。
接着又說:“我對你講道理你一定不願意聽,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該懲處的人一定要懲處,這事兒對你來說無所謂,根本沒有損失,但人和人的位置不同。對于……張丙乙那群人來說,忠君為國者為上,無能不忠者為下,盼着主将賞罰分明,廉潔奉公,不徇私枉法,這是人家的晉身之路,人家的職業夢想,你護了周沖一個,把其他人辛苦效忠出力置于何地?”
這是正理,韋祎肅容應是。既然已經把周沖給帶回來了,就隻好趁勢查一查蕪夙究竟是何目的,徹底解決了此事罷。
周沖被蕪夙抓走,抵死不從會如何?
蕪夙一刀殺了他。
而韋祎肖豐等人早因為行程問題放棄查訪救人,轉交給了當地的官員。
當地的官員推說無人可用,韋祎也沒法子,直到去抓賀老頭的時候,才知道不是真的無人可用,隻是忙,沒大功勞的事情不肯優先出手罷了!
不過到了那時候,韋祎也已經确認了周沖背叛,沒必要去找當地密探的麻煩了。
命薄,叛與不叛,都得死。
“這麼痛快?我說你,你都不生氣的?”羅易反而好奇了。
被人指出問題一定不會很快樂,但是,“你說的對,為何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