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火油箭從牆外面射進來,紮在了朱愈腳邊,咻地往旁邊一跳腳,跺跺把火苗踩滅。
“附近也開始起火,看來城内反抗的力量不少。”
“我等都是習武之人,該奮起抵抗竊取銀州的燕軍才是!”一位當地镖師摸出了武器。
被另一镖師拉住,“你這是說什麼傻話,燕國也有咱們的商行,不管是開在燕人的地方還是開在大齊,我們一樣賺錢,何苦為了什麼抵抗軍隊丢掉性命。”
“慎言!”局長罵道,這種話千萬别被外人聽到,不然羅氏要背個賣國的罪名,“東家小姐可有什麼見教?”
“你們是走是留,你們自己拿主意,隻不過我們要出城一趟給人報信。”羅易環顧一圈,褚先生,先帶人與我一同去城南門,局長是否要和我們同去?”
有馬,腳程好辦,提刀上了馬隻管沖就成,街上的是散兵,多少有幾個想趁亂在民宅中擄掠的燕人軍士。
歸良郡的镖局局長舉棋不定。
留在城中是個選擇,去城門處和郡守帶的軍隊彙合也是一個選擇,最終決定自己帶一半的人在城中蟄伏,讓自己的兒子帶上其他人與羅易一起出城去。
“那好,我們應該可以回來,有什麼情況便用煙火和暗信聯絡。”
借着一點晨曦,在街道上過五關斬六将的,快到了南門的時候騎馬不好使,想要逃出城去的普通百姓太多,拖家帶口,拉着行李物品,把路都給堵上了。
擠到了一旁,拿出韋祎事先留在自己這裡的名帖,見了郡守一面,出了城就不必這許多人一起同行,歸良郡镖局的人、褚先生的人都留給郡守一同幫忙守住南門,羅易隻帶了朱愈和秦瓊,騎馬進山路,繞往使團軍的駐地。
已經是早上了,出了這麼多事,屁股不可能坐得住椅子,夜裡從城裡趕回來的張丙乙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想起,他昨晚回來的時候,就在這條路上迎面遇見了一夥提着沉重包裹的人,隻以為是錯過了宿頭的普通客商。算一算時間,再回憶起,他們的包裹碰撞是金石之音,顯然裝着盔甲兵刃,就是這群人扒了哨兵衣裳。
“都怪末将,若是昨晚就想到這群人不妥,我們不至于現在才反應過來。”
“怪不到你身上,他們扒了軍服沒有立刻換上,看起來和普通百姓無異。你看清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通往歸良城的路,這附近的山路都是通到歸良城的。”
“暫時先在這裡駐紮,我帶人去歸良郡,把丢失的印信找回來。錢氿你留下,看好熊孩子,”匆匆和龐仁、曲喆見了一面,自己這個不靠譜的訪西域正使帶着肖豐以及一百人的小隊伍上馬離開營地,這次不用換便裝了,穿好铠甲拿上武器,打起來方便多了。
特意帶出來的那把大弓得見天日,挂在馬鞍側邊,另一側挂着烏木劍和箭壺。
帶上特質大弓本是防備着西域的朝廷想要比武,到時候别在西域小國給大齊丢面子,路上沒計劃着用。
更實用的,沉甸甸滿當當一包銅錢。
穿便服的時候嫌帶銅錢看着怪,誰沒事帶一兜子銅闆啊?穿軍服的時候别人不敢多看你,所以方便。
南門出歸良郡跑了十幾裡路,離開官道進了山,終于看不見四散奔逃的老百姓:“符憐,玉芝,老儲不在,順風耳也不在,荒郊野外的終于算個能說話的地兒,我先把事情交代了,分别後你們見機行事。”
等到把話說完了,秦瓊舉手發言:“要不要順燕軍圍城的便利,把褚先生留在這。”
羅易:“他這會兒正在守南門通道呢,若是等咱們回去他仍手腳齊全地活着,這一趟就算了,那麼大年紀了,回鄉再商量。”
“小姐跟韋将軍學心軟了?”
“嘿,心軟有什麼不好,快點做慢點做不都是那個事兒,我倒是不希望小姐逼迫自己那麼緊。”
“我就在這呢,能聽見。”羅易開口提了個醒。
兩夥人騎快馬在官道上交錯而過,雙方差點沒認出來彼此,各沖出去幾十丈遠才勒住馬,掉頭退回去。
羅易他們三個從城裡沖出來時煙熏火燎,衣裳燒了好幾個洞,熏得灰突突的,沾得血迹斑斑,羅易的頭發被火油箭刮了一下子,燎着了,滅火及時,沒損失幾撮頭發,沒閑心停下來重新梳發髻,隻用手帕簡單在背後系成了一把。
把韋祎從人頭頂看到馬蹄子底下,“子隽,我沒見過你這套行頭,好生英武,讓我好好看看。”
“你怎麼在這?”韋祎覺得自己臉上迅速燒紅,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呢,怪不好意思的。
擦肩而過時沒勒住疾馳的馬,但腦子反應出這位是羅易了,一身煙灰和血迹,頭發亂蓬蓬的時候,也好像身側劃過的一道光。
在馬上她會微微咬着牙,總是把缰繩攥得很緊,但腰身挺直。看多了可以發現,她在馬背上有些緊張,但是她要讓人看不出來她緊張。
羅易:“正要去找你,看我們這一身能猜出來吧?郡守說是夜間奇襲,城上已經挂起燕人旗了!”
“這麼快?都沒見狼煙起。”
歸良郡淪陷和韋祎營地裡的東西被竊取有直接關系,竟然這麼快,這麼迅速,卻是沒想到。歸良郡不會這麼玩不轉吧,真要中計是夠蠢的。
出使大軍隊伍裡本身就有探子,這一路上行程路線保密是徹頭徹尾地沒有用。
羅易:“說什麼狼煙呢,全城就剩下一個南門還能走,狼煙塔都被燕人給占了,郡守想去點狼煙,一靠近就被塔上的箭給打走,靠近不了。”
“四座狼煙塔都沒了?”
“一個不留。”
這段寫進史書裡一定是齊國的奇恥大辱,一夜讓敵軍奇襲全城,點狼煙都來不及。仔細想想,最好别寫這段曆史,要寫,自己的名字一定會被記進去。
不對啊,寫不寫曆史是自己說了算嗎?
從羅易在這停下來,身後這一百人瞬間點燃了竊竊私語,這姑娘誰啊?咱們未來的将軍夫人啊!
“那走吧,一起回城裡,路上跟你說,我得去城裡把東西偷回來。”
“就帶這麼幾個人?”
“就帶這些,頂多幫他們奪狼煙塔,我們的配置沒法打持久戰。”
羅易、朱愈、秦瓊三人調轉馬頭,跟着百人隊伍轉身回到歸良郡南門。
“哎呀呀,羅小姐!沒想到,您真能搬來救兵,這位将軍是?”
“郡守大人,這位是安軍中郎将韋祎,韋将軍。”張丙乙上前一步,為歸良郡守介紹。韋祎向來不喜歡這些官場禮儀,沒辦法,沒有上位官員向下品級官員出口自我介紹的說法,隻能靜默不言,等屬下向郡守介紹。
“韋将軍,敢問您是從何而來啊?下官,下官無能,着實不懂行軍之事,隻能帶着城防和衙役勉強守住此門,放百姓出城去,事發突然,實在無力搶回狼煙塔,因而無法點上狼煙向軍方報信,慚愧,慚愧。”
“郡守大人無需多言,我恰巧在附近,正需要進城去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