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鐘眉接到主編張慧的任務去采訪,地方在朝陽門外。方霓順道,跟她一道去了。
透過玻璃窗朝外面望去,視野裡清一色的灰藍色老建築,在日新月異的商貿區顯得有些另類。
不過,沒人敢小瞧這個外觀瞧上去平平無奇、建于上個世紀末的園區。
“不好意思久等了,臨時有個會議,耽擱了一些時間。”休息室的門在此刻被人打開。
談稷在兩個助理的簇擁下邁進來,笑着跟他們點個頭,越過會客區,在采訪人員對面的辦公桌後落座。
相比于他的從容,幾個工作人員都有些緊張和激動。
能近距離地接觸到這種大企業的高層領導,機會很難得。
在此之前,談稷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直接的采訪,不管是多大的報社多厲害的周刊,電話一過去,基本都是被他身邊那個不苟言笑的助理給婉言拒絕。
采訪挺順利的,由節目組的負責人張慧來提問。
礙于對方的身份,張慧不敢問太過分的問題,隻圍繞中源創業最近的一些項目來展開提問,以及未來的規劃。
談稷也應對得很得體,值得一提的是,這人說話和煦,語調抑揚頓挫卻不刻意,明明都是些官話卻給人信服的感覺。
隻是,難得的機會到底是不甘心隻問這些常規問題。
在被問到中源創業近兩年業績下滑的問題時,談稷停了下來。
張慧表情不太自在,暗道自己魯莽了。
一直低頭做筆記輔助的鐘眉都多看了她一眼。
正猶豫要不要揭過,卻見他笑了笑,轉了轉手裡的金屬打火機,輕叩桌面:“一個行業有起有伏很正常,且新興的科技産業前期是需要大量投入的。我們做企業管理的,不能隻看到眼前的利益,也要肩負一些責任,制造行業恰恰是最需要科技和創新的,不能因為見效快就選擇犧牲……”
采訪完美落幕,方霓跟着張慧幾人一道離開。
“好帥啊。”有實習生花癡。
“收收你的哈喇子,那種公子哥兒眼界高着呢。瞧得上你?沒準早就訂婚了。”張慧沒好氣。
“才三十一啊,就訂婚了?”
“這種家庭,肯定是強強聯合啦。沒點兒背景,再優秀,能在這個年紀做到中源創業的一把手?”
“也對,哎——”
“他姓談哎,我聽說星海集團的老總也姓談,他是不是……”
走出公司大樓,幾人就分别乘車離開了。
方霓沒什麼事情,搭鐘眉回台裡的順風車。
“老狐狸。”張慧翻了翻采訪記錄,忍不住道。
方霓看向她。
張慧點了根煙,降下車窗吸了口,回頭跟她笑:“沒發現嗎?問了一堆,全是官話,看着風度翩翩的,半點兒個人情緒都不透,這種男人難搞得很。”
方霓尴尬地笑笑,佯裝低頭發消息,當沒聽見。
談稷那種人不是她能在背後議論的。
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私底下見面他似乎沒什麼架子,但一旦人多的時候,方霓就能很鮮明地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階級差距,這種感覺像一道無形的高牆,阻隔在兩人之間,很難有那種真正放下心防的交流。
張慧嗤之以鼻:“星海集團?那是個什麼東西,跟這四九城真正的龐然大物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旁邊幾個實習生都愣住,紛紛好奇看來。
張慧神秘一笑:“姓談,你們就沒想到點兒别的?”
車裡忽然安靜下來,陷入一種諱莫如深的寂靜。
有人咽了咽口水,沒敢直呼那位姓名,隻是用“他”代替:“他不是隻有一個兒子嗎?聽說在部隊裡,都四十好幾了。”
張慧道:“他還有個二兒子,小時候養在南京,圈裡人都叫他'二公子'。沒聽過?”
這種大人物對個人隐私都很看重,哪家報社敢報道?
幾人都是一副懵逼的架勢,張慧滿意地笑了,朝窗外撣了撣煙灰:“我也是聽我舅舅一朋友說的,不一定準。”
但幾人都露出心領神會的神色。
這種事兒能拿來瞎說?八九不離十。
幾人都在竊竊私語,不時有驚呼聲傳來,隻有方霓全程低眉斂目,沒有參與,鐘眉則低頭佯裝整理材料,沒插話。
等這幫人陸續下去,輾轉下一站,鐘眉才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顯然并不認同張慧的話。
不過,她一直謹慎,方霓知道她和張慧看似上下級其實鐘眉的能力更強,所以張慧在時她基本都不露頭。
這種職場的明争暗鬥屢見不鮮,方霓隻當自己沒看見。
快到台裡她才發現自己的簽字筆不見了。
那筆是宗政以前送她的生日禮物,18K金頭,Z家的典藏紀念款,已經絕版了。
方霓在腦中思索了一下,隻好折返中源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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