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知照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隻記得那夥計的目色逐漸由鄙夷轉為同情,一盞又一盞地為她添上熱茶,每每奉茶時都要定定瞧她一會兒,像是在說,别等了,你要等的人不會來了。
這夥計一幹無聲的勸慰,看得盧知照心生愧疚,加上肚子确實餓了,便估摸着銀錢,點了兩道菜。
第二道菜未上時,張霁已經聞着味兒尋來了,徑直落座在她的對面。
盧知照瞥了眼他,“這裡有人。”
張霁靜靜看着她,笃定道:“他不會來的。”
盧知照并不急着問他為何知道,隻是等着他的後語,沒成想比他的解釋更先來到的是那個熱心夥計的數落。
“這位公子啊,不是我說你,你是真不地道,你就算不中意這個姑娘,也不該故意晾着她罷!讓人家在這裡苦等你兩三個時辰!”
言罷,嘴裡還絮絮叨叨,一邊為盧知照添新茶,一邊斜眼睨着張霁,偏是不給他添茶。
張霁若有所思,冷笑一聲,“兩三個時辰?是挺久。”
不知是答那個夥計,還是自言自語。
盧知照深吸了一口氣,她雖清楚張霁并非窮兇極惡之輩,可到底是被一幹朝臣捧着敬着的主兒,當下卻被一個百姓不分青紅皂地挖苦,心裡定會不平。
張霁若想算後賬,這一小小的夥計又怎能受得住?
盧知照已經擺好了讪笑的姿态,本想插诨打科地糊弄過去,卻聽見張霁淡淡的一聲“在下中意這個姑娘”。
不是對着她說的,是對着那個咄咄逼人的年輕夥計說的。
“所以,您能不能讓我們獨處幾刻?我須得同她好好解釋今日的遲來。”
張霁嘴角含笑,一番言辭說得懇切有禮,料是這個脾氣火爆的夥計也無力招架,悻悻離場。
盧知照又一次恨不得搭個戲台子給他唱。轉念一想,也是,若沒有這等應變的姿态,他也無法在那虎狼窩裡過活。
“陛下會将二皇子貶出京都,甚至連一個地方大吏的職也不會留給他。”張霁頓了頓,“今晨李玉章遞交了辭官的文書。”
盧知照一驚,反應過來:“你允了?”
張霁輕抿了口冷茶:“為什麼不?”